无论如何,徐础要去一趟东都,酒宴过后,他分别向三方告辞。
第一位是杨钦哉,徐础二话没说,先将宝珠原物奉还,杨钦哉打开金球,取出珠子观赏良久,抬头笑道:“我一看就知道这是我的珠子,但是有一天没见,我得好好跟它聊聊。”
徐础笑着点头。
杨钦哉又道:“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守卫襄阳不是我们荆州一地的事情,就凭我们这几家,能挡住并州军,也挡不住后面的贺荣骑兵,而且以我们的名望,很难招来援兵,必须是湘东王或者济北王。”
“两王的胜绩似乎不多。”徐础提醒道。
“哈哈,两王打仗的确不行,让他们来也不为统兵,只是要借张氏之王的名头。”
“是陈将军的主意?”
杨钦哉脸色微沉,“我们派兵援守襄阳,徐先生去请两王,大家各司其职,用不着非得知道对方是怎么做事的。”
徐础告退,他的计策只够获取临时信任,对方一旦醒悟,对他反生疑心,这个时候他说得越少越好。
陈病才正在醒酒,很快就要离开夷陵城,见到徐础,他拿出一封信,“不会让你空手去东都,这是我写给两王的信,你务必亲手交给两位殿下。”
“两王能不能来,关键全在梁王身上。”
“梁王自封,我不认,跟他也不熟,能否说服他,全看徐先生。我相信,徐公子只要拿出说服我等的五分本事,就足以令梁王放人,甚至可能请他派支军队来襄阳。”
“我不敢向陈将军承诺太多。”
陈病才走到近前,“我也不能向徐公子承诺太多,南军将士都是有家有业之人,随我北上,伤亡已然不少,我不能再浪费一兵一卒。襄阳可守,则守,不可守,则弃。徐公子说我是‘继绝扶倾’之人,可这件事太大,我一人支撑不起。徐公子用豪言壮语激励我,自己也该做个表率。”
徐础拱手道:“必当尽我所能。”
陈病才也拱下手,嗯了一声。
奚仞见到徐础,只小声说了一句话:“再敢向我夫人递信,不管那是谁的信,我都会砍掉你的脑袋,明白吗?”
“没有别的信了,倒是奚二将军是不是该给我一封信?”
奚仞甩给徐础一封信,挥手逐客。
信是奚仞以恒国公奚耘的名义写成,同样是力邀两王前来荆州的意思。
徐础叫上昌言之,在三家各数百名士兵的护送下前往襄阳,那里是通往洛州东都的必经之路,同时这也是第一批驰援襄阳的将士。
昌言之这回比较节制,没喝太多,仍能稳稳地坐在马上,离开夷陵城不远,他靠近徐础,小声道:“说荆州人胆小吧,敢去援守襄阳,说他们胆大吧,却找不出一个敢接受楚王名号的人,宋取竹倒是敢,可惜没人承认。”
“前后矛盾,往往因为此人所图甚大,一时不好明说,所以显得古怪。”徐础喃喃道,大致猜出了三家的意图。
“不想称王,还想称皇帝不成?”昌言之吃惊地说。
徐础笑道:“是有人要称皇帝,但不是这三家。”
昌言之更加吃惊,默默地走了一会,终于想明白几分,“三家要在荆州另立朝廷,如此一来,单于手中的皇帝将失去大用,三家以新朝廷的名义召集援军也会名正言顺,以后称王也有来历。渔阳的皇帝……还有欢颜郡主,可就尴尬了。”
徐础轻叹一声,“聪明反被聪明误,说得就是我啊。”
“公子怎么办?”
“先到东都再说,守襄阳比保渔阳更重要。”
“为什么守襄阳这么重要?是因为地势吗?”
“地势重要,天时更重要。汉州封关毁道,以对抗贺荣大军,此乃婴儿学走之第一步,守襄阳则是第二步,这两步迈出去,越走越稳,这两步有一步出问题……”徐础无法深想下去。
众人骑马疾行,一路上极少休息,数日后望见襄阳城池。
三家使者已经提前赶到,再加上之前到达的宋军,襄阳为之振奋,几乎倾城出来迎接援兵,待看到援兵总共只有一千多人,无不有些失望。
最失望的人是城主冷遗芳,当他向宋取竹、恒国公发信救援时,没料到真会得到回应,更没料到半路上冒出一位素不相识的“徐先生”,替他争取到更多支持。
他原以为至少会看到三五万人赶来,望着一眼到头的队伍,既疑惑不解,又感到惊惧不安,问道:“哪位是徐先生?”
有士兵转身指向后面。
冷遗芳大腹便便,站在华盖之下,颇为醒目,徐础骑马驰到近前,下马拱手道:“在下徐础,见过冷大人。”
“啊啊。”冷遗芳有点含糊,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后面还有人吗?”
“有,顶多两天,奚、陈、杨三军就将陆续赶到。”
冷遗芳稍松口气,笑道:“听说徐先生这些天一直为襄阳求援而奔走,本城兵民无不感激,说是要将徐先生当成菩萨供起来。”
“襄阳紧要之地,守一城则天下安,我亦是天下人,略尽绵薄之力。”
“徐先生过谦,城中已备好薄酒,给徐先生和三家将士接风洗尘。”
“我要进城,但不能停留。”
“徐先生还要去哪?”
“洛州,这些援兵不够,还得继续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