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芒转首看向下方,脸上的温和笑意依旧,只是却让人感到一丝丝凉意。
当朝地官府司空朱九异忙站出来,跪于殿下,叩首惶恐道:“臣不敢!”
“呵呵呵……不敢?便是有了?”
帝芒缓声笑道。
朱九异一头磕到地上,悲怆道:“陛下如此说,老臣不敢辩驳,求陛下赐老臣一死!”
帝芒双目微合,似睡非睡,殿上静默了许久,直到长乐公主看着朱九异惶恐叩头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忍,摇了摇帝芒膝头,叫了一声:“父皇……”
帝芒这才睁眼,笑道:“朕不过说笑罢了,朱卿未免太过无趣了。”
“起来吧。”
“谢陛下!”
朱九异颤悠悠地爬起来,脸上虽沉稳,但早已汗流浃背。
“朱卿,朱家之事,朕也想不到,”
“朱家有些人,近来确实是闹得过了些,朕本是想借那小子的手,警告他们一番,”
“却没有想到,这小子如此胆大,竟敢当堂斩了朱双明,逼得朱老卿相也羞愤自裁……”
帝芒摇头一叹:“朕闭关多日,今日出关,才闻听此事,为时已晚矣,此事乃朕有负朱家,日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朕即刻下诣,让老六那逆子将朱家家眷都送入京中,与朱卿团聚,谅那逆子也不至于为此事忤逆朕。”
朱九异连忙再次跪下,痛哭道:
“老臣不敢!”
“老臣谢陛下天恩!”
神色惶恐,哭声痛苦、感激……
一旁的李东阳心下冷笑,能哭得如此复杂,令人动容,这份本事,倒也难得。
帝芒又转向李东阳,微叹一声道:“李卿,这次可不是朕不念着你与那小子的师生之情了,实是他闹得有些过了。”
还不是你纵容的?
“刑外之刑,法外之法”这样的东西你都赐下去了,说没有预料,谁信?
李东阳心知肚明,朱九异也清楚得很,满朝文武都知道,却不会有人敢明着戳穿。
李东阳暗叹一声,他知道帝芒的意思,不得不顺着说道:“陛下,江舟毕竟年轻,锋芒太盛,行事不知收敛,此时确实办得不妥当。”
“既然你也如此说,那朕若不责罚,倒是不该了。”
帝芒笑道:“不过,他屡立大功,朕也没有好好奖赏,若是责罚太重,未免显得朕刻薄寡恩,赏罚不明……”
他沉吟半晌,才道:“你是他的老师,他犯了错,你这当老师的也难逃其咎,学生有过,老师就要好好教导才是……”
“这样吧,左右那逆子已经占了江都,他在那里怕也是碍眼,你将他招来京中,跟随左右,好生教导吧,也省得他在外面再惹事生非。”
“至于责罚嘛……待他来京再说,如何?”
“这……”
李东阳却面现为难之色。
“怎么?李卿不愿?”
李东阳忙道:“回禀陛下,实不相瞒,臣与此子虽名为师生,但实则并未有师徒之实,况此子向来有主意,怕是不会听臣的话。”
说着,他苦笑摇头。
“咯咯,哪有弟子不听老师话的道理?李冢宰,你直接去信召他来京,难道他还敢违抗不成?”
那长乐公主忽然娇笑道。
帝芒也将目光投来。
李东阳心下暗叹,只能无奈道:“老臣回去便去信,召他来京,不过……此子刚烈有节,他若是一气之下,怕是会挂印而去,届时还请陛下念其功劳,宽恕其不敬之罪。”
大稷文人一言不合,摘冠挂印,辞官归隐也是常有之事。
非但不会被治罪,反倒被文人们引以为荣。
江舟也有文人身份,倒是不用担心如此会惹怒帝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