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坐落在一座山坡上。他们走上山坡,但见遍地的荒草茂盛,已经看不到进庙的小路。
陈四娘走了几步,蹲下身在草丛里寻找了片刻,抬起头道:“有人在庙里。他们步伐有力、体格健壮,不像是逃难的。大家小心些。”
“张贵,张贵?”刘公公唤了两声,却见一个眉目清秀的书生小跑着过来,冲他抱拳一笑。
“大人,小的来了!”
“呃,你怎么成小白脸了?你,你的胡子呢?”
身后有人嗤嗤的偷笑。
张贵此时一袭长衫,拢起的乌发系了根青丝,束发上带着白玉发冠,翩翩佳公子般粲然一笑:“启禀大人,小的把胡子都刮掉了。这样才更像读书人呀。”
“嗯,不错,却是太像了。你去那庙里探探风声。若有危险,记得要随机应变。”
张贵诺了一声,一摆长袖,转身昂首而去。
刘公公望着渐渐走远的身影,扭头又看了看那鼻梁挺拔、卓尔不群的葫芦丝,揉了揉脑袋,苦笑道:“左有英雄俊杰,右边倜傥风流……咱这队伍里果然奇葩甚多啊!”
张贵站在了破烂的大门前。只见大殿内隐约光影晃动。头上屋梁漆黑,破瓦漏风,也不知这小庙被废弃了多久。
大殿内供奉着一尊坐佛。佛身斑驳,大片漆皮脱落。没了宝相庄严的神性,倒显出几分狰狞的模样。
抬腿想跨进门栏,下一刻却忽然停下。从阴暗的庙堂里传出了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声音细不可闻,却依然逃不出他的耳朵。
他猛然退了一步。按住藏于衫内的匕首,高声道:“小生与友人路过此地,月黑风高想借宿一宿。没有扰到里面的朋友吧?”
片刻后,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少年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少年看起来十三四岁,脸上脏兮兮的,面色憔悴。小步走到门口,神色不安的问道:“这位公子好。请问你们有几人同行,可都是读书人吗?”
张贵一瞬间挺起胸,面带温和的笑容,道:“不错,加上孩子有九人,都是读书人。咳咳,小哥你也在此地借宿?”
少年的眼神黯淡下来,没有回答。脸色却阴晴变幻,眼神忽而悲戚,忽而绝决。冲着他用力挤了挤眼,嘴巴里无声的开合道:“快逃,快逃……”
一只大手猛然按在少年的肩膀上。
阴影里走出一个壮汉。脸上横肉抖动,颌下乱蓬蓬的胡须如野草。脸上有一道狰狞的黑疤,仿佛一条蜈蚣从左边眼角延伸到嘴边。
刀疤脸凶恶的瞪了一眼,把少年拽到了一边。
他转过头,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弯腰憨笑道:“原来是书生老爷啊。瞧这细皮嫩肉的,真是好……好看得很啊。”
张贵瞧着那张吓人的脸,也呲牙一笑,施礼道:“这位大哥也是借宿?不知里面住了多少同伴啊?”
刀疤脸摆手道:“不多,不多。不过是七八个帮人跑腿的小贩。这庙里宽敞得很,足够各位老爷休息。喊他们进来吧?”
“是吗?我来看看……”张贵信步走了进去。
只见佛堂的一角点了堆篝火。火边围坐了一圈人,都是短衣短裤,露着健壮的臂膀,正在低头啃着东西。
在更远处还坐着一位须发花白的长者,战战兢兢的独坐在黑暗中。听见动静抬头望了一眼,又匆忙低下了头。
少年人快步走回老人身旁,紧握住老人的手,偎依在一起。少年不停抬手在脸上抹着,像是在默默的流泪。
“还不错,地方果然够宽敞,还有柴火熬粥吃。我这就叫他们过来。”
张贵这时也看清了地上的骨头,面色微微一变,就要转身离开。却被一道人影闪身拦住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刀疤脸像一堵墙挡在前面,呲着一口的黄牙低头笑道:“呵呵,我看外面还有推车啊,着实是不轻。这上下又有台阶搬运。这些粗活就让咱这粗人来做吧。”
他使了个眼色,身后“呼啦”站起一群人,走过来把张贵围了起来。
“嗯,这个主意不错呀。那各位都跟我来吧!”
张贵颔首致谢,大方的带着他们往外走。心中却在冷笑:不知死的东西!既然赶着要投胎,那就成全你们吧。
一阵大风刮起,乌云遮蔽了天空。黄昏里最后一丝光也被漫天黑云吞没了。看来今晚要下雨了。
十方坐在独轮车上晃荡着小短腿,好奇的望着从破庙走出来的一群人。
快到近处时,张贵开心的招了招手,隐秘的做了个手势。
“这是山贼吗?穷得连兵刃都没有?”刘公公抱着肩,淡定的打量着这群落魄的山贼。
陈四娘靠在独轮车旁,冷眼瞧着对面。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问道,“喂,他们可都是寻常人吧?”
“放心吧,四姐。这里没有妖怪的。”
十方用小手一撑,溜下了车。站在草地上笑嘻嘻道:“好容易遇到几个不逃跑的,待会儿可不要吓到他们。”
旁边发出一片哄笑。
“放心吧,小大人。咱们眼下可是读书人,都是斯文讲道理的。”
说笑间,那群人已经来到眼前。张贵冲着几位大人抱了抱拳,笑呵呵的走回了队里。
为首的刀疤脸扫视了一圈。目光在葫芦丝和陈四娘的脸上徘徊了片刻,又转回到陈四娘的身上;不停的上下打量,脸上泛起了古怪的笑意。
“哈哈哈,想不到啊,今儿个运气不错!”他一挥手道,“都愣着干嘛?快帮老爷们推车。这大风刮的,赶紧回庙里避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