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清源道,“汤大人,前日夜里,有一老妇被歹人抢了几贯铜钱,大呼捉贼,有多人听到呼喊前去捉贼,有一个人脚力好,捉到了那贼人,与他扭打在一起,等众人赶到,见铜钱被扔在地上,两人却互相指责对方是贼人,因为事发夜里,老妇也没有看清,于是告到官府,这两人都是外来之人,在杭州没有背景关系,无法探查人品,下官一时难以抉择,还请大人指点。”
汤宗闻言想了想,“王大人,周礼讲五听,辞听、色听、气听、耳听、目听,以此来断案,看嫌疑之人有没有说谎,是否符合案发现场的证据,但这却有些太过教条,对于一些伪装极好的人还是有些难以辩别,所以本官认为,审案断案应重效率而轻褥节、讲操守而善变通、重调查而不妄断,就比如这个案子,就重在变通。”
“还请大人指点。”王清源恳切道。
“王大人,贼人抢了那老妇的钱财,他一定心中惶恐,害怕被人追上,所以必然是全力逃跑,而捉拿之人却能追上他,那自然他的脚力比那贼人要快不少,你可让两人比试脚力,谁慢谁就是贼人。”
王清源闻言眼睛一亮,茅塞顿开,立刻起身拜下,“汤大人真不愧神断之名,真真是做到了轻褥节、善变通,下官受教了。”
汤宗起身,抓住他手将他扶起,“王大人,快快请起。”
两人双手一接触,汤宗感觉王清源双掌粗糙,稍稍看了一眼,只见他的双掌指节和虎口处布满老茧,掌心却滑润无比,连掌纹都磨得看不清楚。
心说这王清源看起来一副文雅书生的样子,双手却如同农人一样粗糙,实在怪异,当下没有多问,看看凌晏如,又看看王清源,笑道,“本官原本是来这杭州府衙门问案的,没想到却聊了半天的审案。”
“这不正是正合汤大人心意吗?”凌晏如笑道,三人哈哈大笑。
汤宗看着王清源,“王大人,你之前供职何处?”
王清源知道他是问自己背景,拱拱手,“汤大人,下官是福建兴化府人,永乐七年进士,承蒙皇上器重,三年后,于永乐十年经吏部铨选上任陕西千阳知县,后任凤翔府同知、知府,直到半年前,改任杭州府知府。”
汤宗闻言,上下观察他道,“哦,王大人是永乐七年进士,那当时应该就有近四十岁了吧。”
王清源尴尬,“让汤大人和凌大人见笑了,下官家里穷,不能专心读书,只能边做农活边参加科举,直到三十一岁中举人,三十七岁才中进士,比不得那些才智聪颖之人。”
汤宗闻言,心说难怪他手掌粗糙,原来是出身不太好,农活做得多,“哦,王大人虽然进士中的稍晚,却能在七年之后,做到杭州知府,可谓厚积薄发,这可比许多读书人强多了。”
这话说的不错,普通进士不比三甲,想要做官,就得在家等,三年是等,十年也是等,等哪里的官职空缺了才有机会,王清源虽然进士中的晚,但能在四十多岁的年纪做到杭州知府这等地方大员,已是相当不错。
王清源道,“多谢汤大人谬赞。”
闲话聊毕,汤宗这才开始正题,“王大人,你应当知道本官此来是为奉天殿刺驾的案子吧?”
王清源点头,“方才凌大人说大人身负重任,加之有过耳闻,下官就已经猜到了。”
“嗯。”汤宗道,“王大人,本官听闻你也曾见过暹罗国那尊四面佛?”
“回大人话,下官的确见过。那是五月二十九,暹罗使团到达杭州,正好遇到杭州航道堵塞,周大人唤下官一同查验贡品,负责暹罗使团在杭州府的饮食起居,所以在布政使司衙门有幸见过一面,那件精致贡品从外形就能感觉到鬼斧神工,却不想在奉天殿发生了那等事,实在让人气愤。”
王清源说完看着汤宗,“汤大人,皇上遇刺,下官本以为会受不查之罪,不想却没有降罪,皇上仁德,下官感念。”
汤宗道,“案子现在还未查清,自然不能妄下结论,牵连无辜,王大人,在布政使司衙门见过四面佛之后,你可还曾再见过?”
“那日同周大人,凌大人见过之后,下官便安排馆驿管事王才负责接待,杭州府衙事务繁忙,下官也不曾再去过馆驿,是以没有再见过。”王清源道。
汤宗闻言看着他,知道他所说不假,因为他与凌晏如两人可不比周洪宗,周洪宗可以将所有事情推出去,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说与他无关,但这两人不行,如果四面佛贡品真是在杭州馆驿出的事,根本脱不了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