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观察汤宗,“汤大人虽立此奇功,但眉宇间尚有愁容,纪某知你所虑之事,汤大人放心,之前我就曾说过,皇上面前,我自与你说话,保你无事。”
汤宗笑笑,“那就多谢纪千户了。”
也许是看透了汤宗心中所虑,纪纲悠悠道,“汤大人,你们读书人常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话听着不错,但我纪纲可不敢苟同,养养身子、管管妻妾子孙自是没有问题,但治国平天下与你们何干,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何用你们治理?若让你们平了天下岂不是造反?”
汤宗看他一眼,对于他这般歪解圣人之言都懒得解释。
只听纪纲又道,“我纪纲只信死道友不死贫道,人都死了,莫要说治国平天下,就是修身齐家都做不到,汤大人,经此一事,咱们怎么也算有了交情,你人不错,还很有能耐,但是有些事情也需看开,周洪宗死了,黄淮被贬,唯有郑赐那老头事事办糟,却还能稳坐朝堂,其中的道理我想汤大人比我懂。”
汤宗自然是懂,周洪宗、黄淮、郑赐,这是清一色的二十九奸臣,周洪宗“参与”谋反,死了,黄淮想的太多,贬了,只有郑赐一心求存,与陈瑛等人吭行一气,才未遭到打压,继续稳坐他的刑部尚书。
当然,纪纲这样说,要说是提点汤宗,可能有那么些个意思,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深知汤宗秉性,怕他回京之后又整出幺蛾子,是以告诉他此案已了,别生是非,莫要耽误了你我的大好前程。
汤宗不语,转头看向江面,“咱们最早当是在后天晚上回到京师吧?”
“不错。”
汤宗转身,“纪千户,我想去见见凌晏如,你是否要同去?”
纪纲摆摆手拒绝,“死人一个,你汤大人曾与他是师徒,我可不是。”
汤宗看着他离开,低头想了想,走入船舱。
“大人。”正在看守的车在行急忙迎接。
两人来到一座厚实粗木打造的囚牢前,凌晏如现在是皇上要亲审的要犯,周洪宗死了,耿璇逃了,他可万不能再出差错。
囚牢里,凌晏如手脚带着重镣,低头抱着自己的双膝,半天都不曾动弹一下。
“子房......”汤宗唤了一声。
“老师......”凌晏如抬起头,面如朽木。
他挣扎起身,爬到牢前,从木桩间伸出双手,“老师......”
凌晏如突然间情绪崩溃,泪如雨下。
汤宗见状心如刀绞,他如今这副田地,虽说都是他咎由自取,但要说是汤宗不近人情而致,倒也说得过去。
汤宗弯腰直接坐下,抓住凌晏如的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师,我听说周洪宗已经自杀了?”
汤宗点头,“是的。”
凌晏如闻言突然将他手紧紧攥住,“老师,而今周洪宗身死,耿璇逃跑,皇上亲审,只学生一人,学生无颜入京面圣,自知死罪难逃,还请......”
他左右看看,小声道,“还请老师念在禄州之情,给学生一个自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