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着朱棣,最后道,“皇上,无论奉天殿刺驾的案子是不是周洪宗与耿璇所为,又与汉王遇刺案有没有关系,汤大人方才说的这两个理由臣认为都是站不住脚的。”
胡广这话既没有明确肯定奉天殿刺驾案就是周洪宗和耿璇所为,因为他不曾参与查案,说出来也没有根据,也没有明确说刺驾案就一定与汉王遇刺案有关,因为这涉及到汉王和太子,他只是反驳汤宗的两个说辞。
但这用心可谓险恶,首先否定汤宗对周洪宗与耿璇非凶手的猜测,那就是说汤宗不立刻上疏的理由是站不住脚的,他更大的可能还是试图隐瞒事实,害怕牵连到前朝旧臣,与纪纲昨夜面圣所言一致。
再次,说周洪宗和耿通有准备辎重军械的必要,就是说不能排除耿通奉太子之命刺杀汉王的可能,汤宗如此说只是为了力保太子。
其实胡广身为内阁首辅,文臣彪炳,熟读经典,深知嫡子立长不立幼的法统,而且他本人还是前朝旧臣,所有种种,他都本应与汤宗杨士奇等人同一战线,但却反过来与汤宗处处为难,还是因为他翻脸比翻书快的秉性,他心里的那杆秤上面装着的,从来不是是与非、曲与直,而是他自己的利害。
虽被贬官,但资历甚老的黄淮是前朝旧臣,太子身边的内阁阁员杨荣杨士奇也是前朝旧臣,这些人都是能影响他内阁首辅地位的人,再加上朱棣内心中对前朝旧臣原本就有的忌惮,权衡利弊,以他的秉性,他不能不反对。
朱棣闻言仔细想了想,觉得胡广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汤宗的说辞算不得证据,于是问他道,“那你的意思呢?”
见皇上认可了自己方才所言,胡广立刻改变了模棱两可的说辞,“皇上,杭州府的种种证据已经证明奉天殿刺驾案就是周洪宗与耿璇所为,而汉王遇刺,凶手在耿通府内被捉拿,管家也招认了耿通与他相识,在臣看来,这两件案子都没有什么可辩驳的。”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观察了一下朱棣的神色,见他神色凌厉地看着自己,心中一突,停顿一下道,“方才殿内的诸多武臣,大谈太子废立,说耿通和耿璇等人是受太子殿下指使,可这并没有直接证据,所言未免有些言之凿凿,臣认为为今最重要的,是为太子洗清冤屈。”
这番话看似是为太子说话,其实不然,他是将其他所有问题都说成事实,独独留下太子是否为幕后主使,是不是应该废太子的问题。
朱棣闻言不语,但紧锁的眉头说明他此刻的内心非常的难以抉择。
太子废立,关乎社稷。
不过很快,朱棣面色就冷了下来,他看向黄俨,“黄俨,让纪纲在殿外候着。”
汤宗闻言心中大惊,他知道,这是朱棣做出了决定,叫纪纲候着的目的是什么,自然是要搞清楚,两件刺杀之事到底是不是太子所为,这种事交给三法司任何一个衙门他都不会放心,只有交给只忠于自己的锦衣卫,才最是稳妥,不会受其他人干扰。
这也就是说,现在的朱棣,至少已经动了废黜太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