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拿不准,儿子把李轻婵推到她跟前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李轻婵,但被儿子算计了,也得还回去,于是安排着让李轻婵撞了钟慕期一下。
可惜什么苗头还没看出来,人家姑娘就先晕过去了。
在这事上,平阳公主对李轻婵是有些歉意的,记得她小时候喜欢吃甜糕,本想让人把刚做好的桂花糕送去哄她的,可跟儿子说几句话,被气得不轻,又起了试探的心思。
就有了杏仁酥这一出。
她盯着李轻婵白皙脸颊,将她细微的为难收入眼底,余光则落在钟慕期身上。
李轻婵踌躇地捏起杏仁酥,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着,模样秀气,又有几分可怜。
而钟慕期面色平淡,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又放回去,仿佛丝毫不在意李轻婵会不会吃这杏仁酥。
平阳公主当然不能真的让李轻婵吃下去,然而钟慕期不先开口制止,她也不愿服输,硬是撑着不吱声。
立在一旁的欣姑姑视线飘来移去,无语又好笑,这母子两个斗气,遭殃的倒是人家无辜姑娘。
眼看李轻婵要把杏仁酥送进口中,欣姑姑迅疾上前,“啪”的一声拍在李轻婵手上。
细白手腕一歪,杏仁酥翻滚落地,碎屑滚的到处都是。
李轻婵惊愕,水润双眸愣愣地看向欣姑姑。
欣姑姑被她宛若受惊小鹿的眸子看得心软,温声道:“奴婢方才瞅着那杏仁酥上落了小虫子,一着急就直接上了手,小姐莫怪。”
平阳公主心下一松,暗自瞪了眼钟慕期,面上却若无其事,道:“既落了虫子那就换掉吧。”
说罢,外面候着的侍女款步进来,将李轻婵手边的杏仁酥换成了桂花糕。
李轻婵还有些迷茫,维持着原动作呆呆地看看平阳公主,又看向欣姑姑,两人都神态自若,倒显得她木讷呆滞了。
旁边还有一个静默无声的钟慕期,虽不出声,但存在感十足。别说往那边看了,因为他,李轻婵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直到欣姑姑投了个疑问的眼神过去,李轻婵才回神。
怕平阳公主再为难她,李轻婵想着还是先说正事的好,只是这正事需要很大的勇气。
她不安地扯了下裙子,忽然想起自己方才拿过杏仁酥还没有擦手。
李轻婵脸红了几分,秋云被阻在外面,她也不好意思支使旁的侍女,便悄悄把手藏在腿侧,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暗暗吸了口气,她抬头道:“昨日惊扰到公主……”
“你母亲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你身患奇症前来求医,帮你找大夫是没问题的,姑且当做是报恩了。”平阳公主拦了她的话,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漫不经心道,“只是你在京城没有依靠,万一出了什么事别人怕是会说本宫无情,连故人孤女都照顾不好……”
李轻婵听得一阵恍惚,平阳公主让人将她掳回来,是想要帮她寻医?
她还在怀疑,又被平阳公主后一句震惊到。
“……就先住在这里,只是无亲无故的留你不好,便先沿着旧日的习惯罢。”平阳公主说完重重合上了茶盏,伴随着这清脆的碰撞声,她沉声问,“你可听懂了?”
李轻婵只听懂了前半句,急急摆手,笨拙地拒绝:“不用不用,民女有住处,病、病也快好了,只想求公主放了……”
她话没说完,平阳公主已嘲讽一笑。
欣姑姑忙低声道:“昨夜奴婢带人去请小姐时,那些仆从当小姐是得罪了人,还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就将所有过错尽数推到小姐身上。这种奴才,留着也没什么用。”
李轻婵脸轰的烧了起来,窘迫得无地自容。
与继母的龌蹉已让她十分难堪,下人们的这种行径更是让她面上无光,尤其这事被当着钟慕期的面说出来。
她可还记得目睹了钟慕期杀人的事,让他知道自己无依无靠,那对自己下杀手不是更没顾虑了吗?
“倒也有几个衷心的,但真遇上事一点儿用都没有。小姐能平安到京城,都得感激陛下贤明和这太平盛世,才没让你遇见歹人。”
欣姑姑见李轻婵狼狈地红了眼眶,转头看向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想着李铭致,面露鄙夷,心烦地闭了眼。
欣姑姑又去看钟慕期,见他神色淡然,不露辞色,便顺着平阳公主方才的话道:“你父亲舅舅虽是朝中官员,但外地官员在京中着实算不得什么……再怎么说你幼时也曾唤过公主一声姨母,如今若是出了事,那落的可是公主府的脸面。”
李轻婵羞窘惊惧几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她听懂了,平阳公主说愿意帮她寻医治病,不是念着与冯娴的情谊,而是不想她在外面给公主府丢人。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平阳公主既与冯娴没了情谊,断不会为自己做主,那被逼着嫁荀翰的事就无须说了。何必惹人笑话。
李轻婵胡乱想着,苦闷如潮水将她淹没,眼泪没能憋住,啪嗒两声落在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