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培早有心,怎奈前城主虽不懂领军打战、安民固城,但是极擅长笼络人心、钻营取巧,实在报国无门。”凉培是自告奋勇几次带兵剿匪的,但是那城主实在容不得人,绝不肯留一个有用的人在身边。
“本司有容人之量,只要你有才德,又忠于本司,这金城,本司就托付于凉城主手中。”既然决定要做的事情,便不再遮遮掩掩,或许是凉湘儿说的话,让君至终于从暗处走到了明处,亦或是此时手中的筹码,也是该到时候了。
凉培听得,俯身一拜,“愿追随巡检司,护一方百姓,固守金城!”
“如此,本司就仰仗凉城主了,”君至此时要做的,除了安西境,便是广纳贤才,“还有一事,要请教金城主。”
“何事?”凉培问道。
“城主知道本司从泉城凉公手上拿到了名单,城主就在附近,因此也是第一个寻到的,其他好几人里,也都分散在各地,虽然多在西域,但也有在其他地方的,如此一个个找,本司怕耽误了安民,依城主的意思,这些人里,找谁会更恰当一点。”君至问道,之前凉湘儿回了泉城,便因伤势反复,又悲恸过甚,直接找了大夫,大夫说得昏迷了好几日,他有许多疑问还没问。
凉培略一思索,懂了意思,回道:“巡检司要是能说动一人,其他的人便也不用去找了。”
君至本来想着凉公能再次入仕,但是没想到只得了个名单,君至见他是明白人,欣喜,“何人?”
“此人最好找,但是只怕也最难劝,找到了也不一定肯为巡检司所用,”凉培想到什么的笑了笑,“不过,巡检司既能说得动凉太帅,想必也能说得动此人,此人现在在鼎城。”
“鼎城,狄安?”君至知道鼎城,那可是西支最乱的城,大有自立分庭抗礼之态。也好,本来就是要从鼎城下手。
“正是狄安,狄安是凉太帅最小的义子,自西凉军覆灭,活下来的人多散在各地,也就那么几人,狄帅因为与圣都有些关系,所以没受当年牵扯,一直是鼎城的城主,如今西境乱,西境各城一是找寻凉公下落,再则便是求狄帅出山,若是知道狄帅出手,应该都会出来,也不用巡检司一个个去找了。”凉培道。
“谢城主解惑。”君至点头已致谢。
凉培连忙还礼,“巡检司客气了,预祝巡检司早安西域。”
“你为何如此信任本司?”君至问道。
“我信任凉公。”凉培道。
君至看着校场上的兵马,还是一团乱,“有一天,希望你也能如此信任本司,金城的一切就交给凉城主了。”
“是,巡检司。”
三日后,君至便带着两千精锐出发去鼎城,一千兵马依旧是泉城兵,一千兵马是金城兵。
鼎城离金城隔了两城,两城都由乱军占了,又有不同势力的乱军夺权,弄得好好的城池乱如炼狱,民不聊生。君至带兵,顺便收伏了两城,本来带的圣河城兵还有些闲言碎语,但是见过君至亲自排兵布阵收伏了银城和简际城的时候,便也没有多余的话题。君至排兵布阵时,为了方便调动人马,选了各城中能领事的人做了各营的营帅,各辖一千兵马。让各营帅又推荐了五位列帅,各辖两百兵马。每位列帅手下管五位队帅,每位队帅管五十兵士。如此,经过几场艰难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下来,竟能做到整齐划一,统一调动。陵城金城泉城又有足够的军粮运送接济,如此,这支兵马的战斗力,竟与日俱增。君至斩杀了各乱军头目,又凭巡检司令点派了城主,安抚城民百姓,清缴残余乱局。等到了鼎城城外,君至的手下,已经有精锐兵马四千,来自各城,尚未听令于新城主,又折服于君至巡检司的身份,倒也绝对听令于君至调动。
鼎城的氛围,却和其他城的不一样,城门紧闭,城墙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持着弓箭的士兵。君至见此,命四千精锐驻扎在城外,洛天和他的侍卫,也留了下来。
君至带了入画和枯离三人在城门下拿了凉湘儿给的玉佩求见。
不一会,城门便打开了,但是迎接几人的是一队精锐,到了城主府,坐在正堂上的是一温润如玉的中年男子,正在打量之前已经被送进来的玉佩。
“这块玉佩,她不会轻易给人。”狄安神色里更多的是看着玉佩,而不是阶下的几人。
“是泉城执笔官给本司的。”几人站在阶下,互相都没有跪拜,此时见他如此说,君至答道。
狄安的神情在听到执笔官的时候,变得有些不可捉摸,“执笔官?她既然也肯······”
“狄城主,本司来······”君至欲说明来意。
“本城主知道你为何来,可是爱莫能助,”狄安看了看阶下的人,看着相貌出众长身而立的君至,虽然颇为欣赏,但是他却不感兴趣,“鼎城你要收,拿去便是,只是你所求,本城主···并不是很感兴趣。”
说完便在三人的诧异中,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道:“鼎城有人管了,你去负责收拾一下行李,我们明日便走。”
“狄城主,本司要的不是鼎城,是你。”君至直言。
“为何?巡检司才智,西境可安,何况还有这么多人相帮,我区区一个文人,早就不想做这烦人的城主,你来了,我便走。”狄安说着便已经走到阶下,将玉佩放在了君至手中,与他对视片刻,转身便走,“预祝巡检司早日安了西境。”
“本司要的,不仅仅是西境。”君至看着他,他知道,此人若在麾下,会轻松许多,但是他还不知道此人的压制之法。
狄安停步,眼中有一刹那的火花,但瞬间又消散了下去,转身闲适地走出大殿:“那就预祝巡检司,早日得了天下。”
“这就是当年震慑天下的西凉军团小少帅?”君至想用激将法。
但是狄安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停下脚步,“西凉军的下场,还不够惨?巡检司选了此道,可得步步小心,阿南,安排巡检司去左院歇息,明日再将主院腾出来。”
那叫阿南的应了声是,走向三人,并不催促。
君至想着,也只能先歇着了,“入画,你先去和鼎城军部安排一下城外驻军的食宿,阿南,军粮部负责人是何人?”
“回巡检司,一般是四营帅负责,城主已经传了人在府门候着了。”阿南回道。
君至听完笑了笑,此人大概是时时关注着西境和天下的消息,要怎么才能攻克下此人?
“去吧,先做休整,入画,让大军在城外驻扎。”君至吩咐道。
“是。”入画领命自去。
君至携了枯离去了后院,稍作歇息。到了晚间,君至去了主院,见狄安果然在,正收自己书房的东西,见君至来,先行了一礼,“巡检司。”
君至看着眼前情形,笑问:“城主真的要走?”
狄安没有回答,依旧收拾着东西,君至在一旁站着,看他收拾,末了注意到一幅画,画中是一女子,君至只觉得眼熟,待走近,看着一旁的题字,知晓画中女子竟是凉湘儿。
君至正要说什么,就见狄安走了过来,小心翼翼收了画。
“城主和湘儿,相识?”君至回想起今日殿上几人说道凉湘儿的时候,狄安的表情,又想到凉湘儿,又想到当年九十八寨的事情,想到那个狄叔叔,真是,这个世界,太小,但是此时,君至倒无意以真实身份相告。
“相识。”狄安并不否认。
“城主可知,是湘儿带本司去了蒙山,见了凉公,本司才找到凉培,平了金城,从凉培那里,才得知你的消息。”君至解释道。
狄安听完,并不诧异,“之前虽不知你如何说服了湘儿,但是你能找到我,肯定是湘儿的授意,你告诉我这些,并不能改变什么,我守了鼎城这么多年,也累了。”
“不是湘儿让我来找你,她没有提到你,倒是金城的凉培,让我来找你,何况,这鼎城,你本不用守。”君至道。
狄安才放下手中的事物看着他,“你觉得此时拿下西境,便能得了天下,当年凉家在西境,何尝不是绝对的掌权?何况此时,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巡检司,连西境都还有七王爷和翟家插手,你凭什么让我效忠于你?”
“今时不同往日,城主知道,”君至道:“湘儿知道,世人皆知,当年凉家反时,玄国大势未去,如今却已是樯橹之末。”
“也是,”狄安不置可否,“那就是本人胸无大志,如今要放浪形骸,奔走天涯。”
“也好,去看看鼎城以外的天下,城主心中或许会将儿女情长放下。”君至点明道,说完果然见狄安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虽不知你与湘儿是怎样的交情,但是她这样的女子,自然与别人不同,本司与湘儿不过初相识,也佩服于她的巾帼忠义,她已经答应本司为我臂膀,城主七尺男儿,竟然连女子的心胸也不如?”
狄安静默半晌,看着手里的画,仿佛思绪走了很远,“是啊,她从小,就与别人不一样,巡检司既然有她辅佐,西境可以一搏,为何还找我?我也常常是她的手下败将,巡检司可知?”
“湘儿曾告诉本司,女子行走世间,不易,”君至说道。
狄安闻言,双眼紧闭,仿佛想起了很多事情,竟然颓然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巡检司不必劝说,我心意已决。”
“城主为何如此?若是无心百姓,这些年,为何守着鼎城?”
狄安便彻底不再理他,将那画小心翼翼收起来后,又开始收拾起来。
君至见此,知道多说无用,“城主自便,本司先去歇息。”
狄安见人离去,才重新颓然坐下,重新打开了那副画,看着画中的容颜,湘儿说,女子在世间行走,几多不易,可是在怪他,怪他当年没有保护好她,所以她最后选择了离开,湘儿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是西境最尊贵的女子,湘儿也是天下最好的女子,她竟然只做了个泉城的执笔官?
狄安抱了画在怀,也不再收拾,走到屏风后的暖榻上,抱着画,蜷缩成一团,任思绪反复,此生,是不是再也见不着湘儿了?
一切是不是都已回不去了?
这些年为了护湘儿安危,守住鼎城,给她一片天地。
如今湘儿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
守着这鼎城,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反复思绪中,狄安渐渐睡去,眉间不胜悲苦愁绪,哪还有称霸一方的狄城主的风姿?
另一边的君至,却想着是否要请那凉湘儿出面,但是想到她一身的伤,还是犹豫了,之前到了泉城府,凉湘儿已经直接晕了过去。
此时不知状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