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好话,醉话也无妨,这碧水城是好地方,你可守得住?”凉湘儿问道。
那人狠命地点了点头,“微臣,一定守好碧水城,不管是旧庄还是新庄,春种一定误不了。”
“守住城,也并不单单会种粮即可。”凉湘儿点道。
“微臣知晓。”
“今日既然能下定决心,杀了这些鱼肉百姓的人,若你日后······本阁主必然也能来杀你。”
“臣必当赴汤蹈火,不负阁主和圣上的提拔。”
凉湘儿回头看了看碧水城,终究是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三城,其他城主都学乖了些,有的是真心办事,有的就算有其他想法,但是大概事还是不敢乱办,凉湘儿将各城都安插了临海那边派来的人,各部军将也都整新一番。
凉湘儿一路走去,不知不觉已经两月有余,中间断断续续收到前方的消息,说是北边那边已经交上手了,战事有胜有败。定北军是玄国最有战斗力的兵团,如今更是北圣国的倚仗,自然不会这么轻易。
雁儿有时候总看见阁主发呆,问时,并不答。
直到那日到了泉城,雁儿才发现阁主的眉目展了些。
凉湘儿到了泉城,听下属官员汇报了各地的分田变革实施情况,知道有了这一趟,西境才算是真正的归了烟雨朝。如此,放下心来,带着雁儿,骑了马,前往蒙山而去。
等到了蒙山脚下,凉湘儿见着开阔的视野,心里一紧,瞬间夹了夹马肚,如今春已到,蒙山上梨花桃花竞相开放,没了半点往日阴森的气氛,也再也没有了雾气。凉湘儿看着这如画春景,只觉不安。
爷爷怎么会收了山雾?
等到了山顶,那个熟悉的茅屋还在。
只是,寂静得让凉湘儿的心更加慌乱。
雁儿紧随其后,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直在鼎城,从未来过这里,只是这漫山的坟冢,即使在繁花下,也还是让雁儿脚底生凉,几乎打了个冷颤。看着眼前的茅屋,雁儿更是惊讶,此地居然还有人住?
凉湘儿下了马来,推开门,自然是一人也无。
雁儿跟着阁主,不敢多问。
凉湘儿观察了半天,并无一字一句的留语,也无任何打斗的痕迹。
又出了茅屋,在山顶走了半天,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似的,往山崖的方向走去。
雁儿反应过来,跟了过去,见阁主此时正站在一座墓碑前,身影几乎定在那里。
雁儿再看不懂,大概也是懂了。
凉湘儿看着墓碑上的字,有什么东西卡在胸口,想奔溃大哭,或者叫出声,却什么动作也做不了。
爷爷是何时离去?
何人为爷爷立的碑?
不知为何,凉湘儿突然想到筑城时,和明书的对话。
难道是明书他们?
过了许久,凉湘儿勉强能思考了。走到那墓前,跪下,拜了三拜,终究没忍住,跪在那里哭了起来。
正悲恸时,听得身后雁儿的喊声。
“阁主,小心!”
凉湘儿赶紧收了心神,手中早已拔剑,挡住了许多飞来的暗箭,看那边雁儿也无事,一边挡着暗箭,一边靠近雁儿。
埋伏的人,并不少,但是凉湘儿武艺甚高,又有听泉剑在手,还有雁儿在身旁,所以并没有受伤,不过等收拾了这些放箭的人,凉湘儿再次看了看爷爷的墓碑,最终还是决定回城,调了护卫再过来。
两人沿着山道往下骑的时候,却糟了暗算,那马被绊马绳摔得直直朝那山下滚去,还好湘儿和雁儿都算身形轻巧之人,虽然顺势跌落了去,但及时收势,虽有磕碰,但是还算好的。
不过凉湘儿满腔的悲愤,此时已经到了极点,见着那马儿下落的惨状,凉湘儿手中的听泉剑再次出鞘,不管转瞬,那躲藏在密林里的十几人早已死在了听泉剑下。
这一系列动作惊得雁儿都险些没合上嘴。
“何人?出来!”凉湘儿几乎是怒吼出声。
围着的黑衣人却没一个回话的。
凉湘儿怒极,“不说也罢,终有水落石出之时。”
话音一落,凉湘儿身入草丛,蒙山上又多了十多个孤魂野鬼。
“雁儿,查探一下。”凉湘儿经过这一番厮杀,方平了些怒气。
“是!”雁儿赶紧去翻看那些人的尸体,“阁主,他们每个人的手腕上,都有墨纹,是北漠的孤狼。”
凉湘儿闻言皱眉:“北方?”
雁儿再仔细查看了片刻,“是,这些人装扮虽是南边的人,但是体形高大,身强体壮,毛发浓密,不是我南方的人。应该是北边,很北边的人。”
“走吧,我们也北上。”凉湘儿思索片刻。
“好,阁主,马儿······”雁儿看了看山下那小到如两点白色的马,心里很舍不得。
凉湘儿收起了神色,“走吧,北边应有大的变动,我们去泉城,安排了人过来收拾残局,让他们把马葬好。”
雁儿眼里含泪,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步行到山下,遇到了山下放牛的人,搭了牛车,往城里走去。
雁儿坐在角落,还在为那马儿哭泣。
却听得阁主早已和那赶牛的农家之人聊了起来。
“万叔,蒙山近日都发生了什么?”凉湘儿仿佛很相信那个老农夫。
万叔边赶着马,边往蒙山看了看,从怀中掏了一封信,“太爷的事,很简单,几个月前,来了两个人,他们来了没多久,太爷就下了山,给了我这封信,说往后你要找来,给你。”
凉湘儿接过了信,并没有着急打开。
万叔也不催她,“你是知道了那两人是谁?”
凉湘儿不语。
“我看有一人重伤,想着,大概是老太爷救了人,自己仙去了。”
凉湘儿依旧不语。
“湘儿,有件事,我和老太爷都不解,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这蒙山,吃了太多的肉,喝了太多的血,早已如人间狱。可是,三四个月前,每天晚上,不知为何,蒙山总有琴声响起,我想着太爷也不会弹琴,想去看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怎么也进不去。第二日白天,我上去了,找到了老太爷,以太爷的修为,他竟然说不知道。”
凉湘儿拿着信,转头看万叔,似乎也很好奇,竟有这番奇谈。
“太爷知道我是不撒谎的,那天晚上头一次下了山来,和我一起看个究竟。到了晚上,果然琴声又起,我和太爷试图进山,却怎么也进不去。不过,后来见这蒙山越来越不似之前的阴冷。太爷大概是知道怎么回事了,只是告诉我无妨,自己又上了山去。”
“那琴声整整响了两个月,每一晚,都能听到,后来琴声停了,蒙山的天,也就亮了。”
“湘儿,此次回来,是不是也待不了多久?”
“是,即刻就要北上。”凉湘儿还没从那故事里回过神来,见万叔转了话题,自己也调整好了心绪。
“听说你是文渊阁的阁主,好,好,好,湘儿的福气,还在后头了。”万叔苍老的身体里发出了苍老的笑声。
“万叔了,如何安排?”凉湘儿其实知道答案,但就是不死心的想问问。
万叔却没有回答。
牛车陷入了沉默。
在这沉默中,凉湘儿打开了信。
雁儿见行了半天,阁主并没有说话,转头问道:“阁主,我们去哪里?”
“北圣国,圣都。”凉湘儿收了信在怀,看着天上乌云压境,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