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月知道容景和她一样,紫草之毒都是他们心中的痛,恨之极致
三公子,请坐容景站起身,淡淡一拂衣袖,对三公子指了指他坐过的软榻。舒榒駑襻
三公子看了一眼那软榻,又看了一眼容景,依言走过来坐下。
容景伸手去给三公子把脉,三公子一躲,容景看着他,他低声道:景世子,我知道你有不让人近身三尺之距的规矩,你用别的方法给我把脉就行,我不过是污浊之身,脏了你的手
云浅月撇开头,自小受过何等的苦,让他如此贬低自己
三公子无需自贬,规矩偶尔也有例外容景伸手按在了三公子左手手腕上,三公子手腕一颤,并没有再躲开,只是他脸上表情有些动容和感动。
云浅月不说话,站在容景身边,看着二人。早先她扣住三公子手腕时趁机给他把了脉。他的紫草之毒被他运功抵抗一直控制在心脉之外,若是能找到适当的办法,应该能有救。
三人不再说话,书房静若无人。
半响,容景放开三公子的左手,按向他的右手。
云浅月眸光也看向三公子的右手,须臾,她抬头看着容景,他如诗似画的容颜色泽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不过他微抿的唇瓣能让她看出这件事情应该很棘手,不容乐观。她唇瓣也紧紧抿起。
三公子忽然抬眼看向云浅月,只是一眼,又垂下头,并未说话。
许久,容景放开手,对云浅月温声道:紫草之毒其实有一种药物能克制
什么药物云浅月立即问。
三公子也看着容景。
胭脂赤练蛇的蛇胆容景看着云浅月道。
云浅月心思一动,胭脂赤练蛇极其稀少,甚至普天之下能得到一条也是难如登天。但是正巧夜轻染手里有一条,而且宝贝到极致。可是只有杀了胭脂赤练蛇才能取出蛇胆用药吧夜轻染会给吗她看着容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若是三公子两个月前就来找我,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如今紫草之毒已经接近他心脉,除了胭脂赤练蛇的蛇胆,再无别的办法了容景对云浅月摇摇头。
云浅月有些头疼,伸手捂住额头,郁郁地道:夜轻染不会给我们的
那就看你想不想救三公子了,他不给我,但不见得不会给你。容景语气有些怪异。
云浅月抚着额头的手一顿,瞪了容景一眼,这也吃醋,天天泡在醋坛子里得了她无奈郁闷地道:我还没有你说的那么好用
他对你大方着呢容景撇开脸。
云浅月两只手都放在额头上,不死心地又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有了我比你更不想让你去找他。容景语气有些僵。
云浅月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打劲,无奈道:那我去找他吧他若是让我答应你给他十个粮囤的粮食呢我也答应
容景看了三公子一眼,点点头,只要不是要你,都能答应。
也就你看着我好吧别人谁爱要云浅月脸一红,愤了一句,不再理会容景,转头看向三公子,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一趟德亲王府,将胭脂赤练蛇的蛇胆取来,你的身体如今必须尽快入药,不能再耽搁了。
景世子,浅月小姐,我一条贱命而已。不值得你们如此还是算了三公子看着二人,对云浅月摇摇头。他自然看出云浅月去找夜轻染为难了。从染小王爷手中要东西,而是他最宝贝的胭脂赤练蛇,哪里能轻易给
我不是告诉你人无贵贱之分吗云浅月皱眉,正色地看着三公子,容景,我,你,一样都是人你要记住,不是你不好,而是孝亲王不是东西。有朝一日,你堂堂正正,脱离孝亲王府,用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来。让孝亲王哪远滚哪儿去
三公子有些怔楞地看着云浅月。
明白了吗出身不能选择,但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可以自己选择我若是能救了你的命,不能救你这一颗自卑的心也是枉然。云浅月伸手去打算敲三公子的头,被容景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手一顿,看了容景一眼道:我这就去孝亲王府,你给他准备配蛇胆入药的药方吧
好容景松开云浅月的手。
三公子已经恢复神色,垂下头,不看二人。
云浅月不再说话,抬步出了房门,足尖轻点,飞身出了紫竹院,飞跃紫竹林,向德亲王府而去。胭脂赤练蛇虽然珍贵,但若是能救人命的话,夜轻染心善,应该会给吧
云浅月离开后,容景的书房有片刻沉静。
容景缓缓落座,目光沉静地看着三公子,温声道:天下之大,可怜受苦受难的人太多。仅凭她一人也救不过来。她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不会轻易去救谁,但只要下定决心救谁,这个人就是一定是让她有足够理由去救的人。三公子,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三公子本来低着的头抬起,看向容景。
她救你有三个理由想听听吗容景看着三公子。
景世子若是方便说,我可以一听。三公子定下心神,脸色恢复惯有的极淡神情。
第一,她的娘亲和我的父王也死于紫草之毒。第二,前不久在午门外叶公主施咒,那只万咒之王也毁于紫草之毒。容景见三公子面色露出惊异,他继续缓缓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爱惜一切让他敬佩的人。她敬佩你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没发现望春楼的娇娇居然是个男人,而且她救了你之后你还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在她看来这是你的本事所以,她有救你的理由。
三公子沉默。
还想听听我救你的理由吗容景问。
景世子的理由我想我不必听,只要是浅月小姐想要做的事情。你就会帮她。三公子看着容景道。
三公子悟性真高容景忽然一笑,伸手取过茶壶,斟了一杯茶,递给三公子,三公子摇摇头,他撤回手,看着手里的茶壶和茶杯道:我的茶壶从来只配一只杯子我的杯子,也只配一只茶壶。多一个,都会很拥挤。
三公子目光落在容景的茶壶和茶杯上,并未言语。
三公子,我能救你,也能毁你这一点你必须要清楚。容景放下茶壶和茶杯,声音云淡风轻,在我的心里,天下之重,重不过云王府一女云浅月。她眼中放的人不管有多少,但我必须要是她心里那唯一的一人。所以,无论是谁,只要有丝毫非分之想,我都不能容忍。
三公子眼睛忽然缩了缩。
所以,她若是住进了你心里,那么从这一刻起最好拔除干净。她若是没住进你心里,那是最好。容景看着三公子的眼睛,他清泉般的眸光对上他淡紫色的眸子,他淡定而从容地道:孝亲王府太委屈了你,我觉得不要那孝亲王府也罢。你说呢
三公子淡紫的眸子变成深紫,不回话,忽然极淡地一笑,景世子,想不想听听我是怎么识得浅月小姐的
你怎么认识她我一清二楚三公子不必对我重复一遍。从小到大,她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算起来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当然,她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容景伸手将一旁桌案上两个黑色的本子递给三公子,可以给你看看这个
三公子看了容景一眼,伸手接过,打开第一个本子,只见上面用端正清晰的字迹记载着云浅月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可见,这个黑色本子的主人是容景。第一页就是初见,他被她推到了水里,他在水下憋气,故意等她来救,当她将他救上去,居然她要吻他,却被他反吻了,那是十年前。他翻页,看向第二页,第三页,每一页都会有一件事和一个日期,以及记录的人在一件事情下留的极短的简评。他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正是昨日。
将一个本子翻完,他看向容景,只见容景慢慢品着茶,目光看向窗外,并没有看他。窗外是一片紫竹林,紫色的竹竿,紫色的竹叶,入目全是紫色,每一株竹子看起来虽然年代久远,但生机勃勃,他收回视线,继续翻开第二个黑色的本子。
第二个黑色的本子的字迹龙飞凤舞,是罕见的狂草,一个女子能将狂草写到如此,令见者敬佩。第一页也是十年前,只见写着,今日见到了娘亲嘴里所说的荣王府小世子了,娘亲说我的月儿值得配天下最好的男子,荣王府小世子其实不错。所以,我就一直盯着那个像是玉做的小男孩看,那小男孩长得真好看,不难想象,这应该是一张长大后会犯桃花的脸。我可不想和一大堆女人争一株烂桃花,还是算了,这样的男人太珍贵,要不起。
三公子看到这,抬眼又看向容景,见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笑意,他收回视线,继续往下看去,只见写着,斯文败类,装模作样,黑心黑肺,说的估计都是这种人。太可恨了我那是人工呼吸好不好什么居然喜欢他想吻他,狗屁不通我发誓,以后一定要离这个混蛋远一些,再远一些
接下来,便是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日期从十年前一点点向前推进,虽然语气不一样,但两个人记录的事情都会不约而同地吻合在一起。除了小儿女打打闹闹,甚至还有一些无人所知的秘辛。
这一本黑色本子的最后一页日期是两个月前,正是火烧望春楼那日。最后一行用极重的笔迹写着,我愿意倾尽十五年的记忆,换容景和我一个机会娘亲,你说怎么样
三公子目光定在最后那一行字上,久久一动未动。
容景从窗外收回视线,目光也落在那一行字迹上,眸光乍然温暖。他从来只知道自己受了十年相思之苦,却不知道有一个人跟他一样,回府后也记录下了他的事儿。一本专门关于他的事。
这两个本子恐怕从来无人看到吧景世子给我看,就不怕我泄露出去里面的秘密三公子忽然合上本子,抬头看向容景。
三公子会泄露吗容景挑眉。
也许会三公子道。
秘密早晚都会变成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没有永远的秘密。容景看着三公子,浅浅而笑,而且我说过,我既能救你,也能毁了你。我既然给你看,就不怕你泄露出去。
浅月小姐说若是我能活着,她会许我一个锦绣前程大展抱负的机会。我想问问景世子,你能许我什么三公子挑眉询问。
除了她之外,我能许你的很多,就看三公子的心够不够大了或者说你有没有能力吞下了容景忽然一笑,天下之大,山河雄壮。三公子的心若是一直困顿于孝亲王府的话,那么就算我许你一个天,你怕是也挑不起,又有何意
三公子不再开口,沉默下来。
容景也不再说话,目光淡定从容地看着三公子。
半响,三公子将手中的两个本子整齐地合在一起,递给容景。容景伸手接过,他看着她,认真地道:浅月小姐很难让人不上心
容景凤目眯起,看着三公子。
三公子忽然一笑,她的心一直在景世子这里,景世子却还处处防着,是没自信还是怕浅月小姐装得人太多,最后挤得没了你的位置
容景不说话,清泉般的凤目渐渐染上了一层黑色。
前二十年,什么苦都受过,这世界上再没我挑不起的东西。景世子说得对,孝亲王府不要也罢三公子看着容景,笑容绽开,当真是千娇百媚,若不是此时一身男装,给他换一身女装的话,任谁都不会将面前的这个人看成是一个男子。他极淡的声音也多了几抹生机盈然,能让景世子日日防着,我忽然很期待以后的日子。
容景看着三公子,凤目的黑色忽然褪去,挑了挑眉,我也很期待以后的日子
三公子同样挑了挑眉,不再说话。二人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