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涟漪从那水蓝色的光芒中荡漾开来,如春风般轻柔地落到了吐哥罗的身上。
下一刻,吐哥罗那高大的身躯便化作了水波中的一点浮萍,随着那一道道涟漪不断地起伏,却再难前进分毫。
而后,那涟漪般的刀光轻轻一振,吐哥罗的身躯便被飞向了后方。就像被缓缓流动的溪水推动着一般,吐哥罗的动作极为缓慢,落地时居然也没发出一丝声响。
不知何时,洛淼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面前,面色凝重地看着他。
吐哥罗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两年前的狼王叛乱中,他被洛淼一招斩去左臂,于是便提前被送离了战场。他因此避开了最后的那场决战,逃得了性命。
得知狼王战败被杀的消息后,吐哥罗便一心想为狼王以及自己的那条断臂复仇。于是这两年多以来,他勤练武功,虽然失掉了一只手臂,但武功却一日强过一日。
两年间,他多次刺杀洛淼。但不是被护卫阻挠,就是被洛淼的三招两式所败,不得不仓皇逃窜。
前不久,他觉得自己的武功再度有了突破,又听闻洛淼新婚在即。于是很早以前便打听好了新娘的家室,然后与他的两个兄弟埋伏在洛阳城外的路上,在新娘入城时劫走她,以此逼迫洛淼与他决战。
但他搞错了两件事:第一件事他自己还不知道,那就是他劫走的是新娘的妹妹,真正的新娘因为乘了一辆极普通的马车,所以被他当做平凡人家的女子,从眼前放了过去。
而第二件事,则是他绝望的原因。那就是他发现,比起上一次交手,他与洛淼之间的差距不但没有缩小,反而变得更大了。如今的洛淼,已然能在不伤到他的情况下,将他的蓄力一击化为乌有。那么是不是说,只要洛淼愿意,随时都能把他像蚂蚁一样碾死呢?
“要杀就杀!无需多言!”吐哥罗看着洛淼,梗着脖子说道。
洛淼露出一丝苦笑:“吐哥罗将军,这两年间我们也交过不少次手了,你想一想,我若是想杀你,你还能活到今天吗?”
“你……”吐哥罗瞪大了眼睛,脸上显出了不甘之色,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洛淼说的话也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他记得有好几次,自己已经被洛淼重伤,但凡有那么十几个护卫上来围住他,他就插翅难逃了。但每一次,都没有人拦他。
“你杀了狼王,杀了王子,杀了黑狼将,为什么不杀我?”吐哥罗满脸疑惑地问道。
洛淼叹了口气:“我不是为自己开脱,但我还是要把话说明。第一,狼王不是我杀的,动手的是移地键,不过我如果有机会,也会杀了他。因为不杀他,就会有更多人死在他的野心之下。第二,你只知道我下令杀了博惹博哥,那你知道可汗是怎么说的吗?他在听了他的两个小儿子的建议后,居然想把他阉了放在身边当奴才,我亲口问过博惹博哥,他自己选择了死亡。至于阿余克,他平日里便作恶多端,**妇女无数,一刀杀了他我还觉得便宜他了!”
“至于你,”洛淼的双眼渐渐亮了起来,语气中也溢满了真诚:“我实在找不到杀你的理由。你为人仗义,整个草原的勇士们都知道。你想为狼王报仇,是对主君的忠诚,更是难能可贵的品质。我的平生所愿若想要实现,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忠义之士啊!”
或许是被洛淼语气中的真诚所触动,吐哥罗下意识地反问道:“你的平生所愿是什么?”
洛淼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我的平生所愿,就是建立一个没有战乱、没有饥荒、没有欺凌的国度,让我的每一个子民都不用再经历那些本可以避免的灾难。尽我所能,让每个人都能在这个国度中,得到幸福。”
吐哥罗听得呆住了,双目茫然地望向前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只见门帘一掀,瘦削的王仁从门的另一边走了过来,还搀了一个人。那人并不是他的某个去而复返的兄弟,而是跟着吐哥罗的两人之一。
“大哥,别犟了,咱们就归顺叶护殿下吧。”他用极其虚弱但又坚定地语气说道:“有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只想着为狼王报仇,就没发现,自打殿下获得叶护的尊位以后,我们草原上的变化有多大?恃强凌弱、无恶不作的那些人,哪个没得到应有的惩罚?我知道你感激狼王的知遇之恩,但你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真的够了!”
说完,他叹了口气,然后补充道:“这些,也是老三的意思。”
“够了!”吐哥罗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而后,他将目光移到了洛淼的身上。
“叶护殿下,”说着,他向下一倾,单膝跪倒,低着头朗声道:“罪臣鼻施吐拨裴罗屡次冒犯殿下,请殿下责罚!”他罕见地报出了自己的全名,而不是贯用的简称,显得极为郑重。
洛淼赶忙伸手扶他起身,满是欣慰地道:“将军能愿意辅佐我,就算再多冒犯我几次,也无所谓啊!”
吐哥罗尴尬地笑了笑,而后冲着陆羽施了个礼,沉声道:“陆公子,之前是小人糊涂,冒犯了你,还请你别怪罪!小人下手没轻没重,你的伤不要紧吧?”
之前洛淼与吐哥罗说话时,用的都是回纥语,陆羽自然是听不懂。但看着此时的情形,也知道这个大汉已经被洛淼化敌为友了,于是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我皮实的很!这点小伤不要紧!”说着赶忙偷偷地擦掉了嘴角的血迹。
一听他说话,洛淼顿时眼中一亮:“贤弟!你的口吃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