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一山一水或者一关一城,乃至一楼一亭,为它们定名的时候,总要有个依据。就像名山必有仙家灵迹,大川适合怀古咏史,关城的名目需要皇帝老儿御赐,楼台亭阁要缺了名士题咏,简直都不好意思见人。
在星界之门,差不多也沿袭了这般传统。譬如魏野在星界之门临时落脚的月华树巷之所以得名,便是因为有赖一株名为月华树的灵木,也不知道是哪个附庸风雅的家伙移栽入星界之门的。据说月华树花开之时,形如重瓣桃花,在映照月华之时,却是片片花瓣皆如玉质。它的根系深埋地下,则有汇聚五方地气以厚养地脉的灵效。
比起月华树这个略带几分逸气的名字,还有那些在月华树下发生的才子佳人故事,若是将目光放得更远一些,自然还有更多的地方可以参观游玩。
当人们走过月华树巷的重重云障迷阵,再越过钢铁王座街上那些一眼望不到头的线条冷硬的蒸汽齿轮和铆钉铁甲,从一座浮空法师城堡大厅的壁炉后面钻过一条隐秘狭窄的矿山通道,横穿过地底伫立在岩浆中的接天古铜门,最后从一座形如哭泣寡妇的巨峰前绕过。在这位哭泣的山女脚下,渡过一大片深黯如黑天鹅绒的眼泪湖,便可以来到一座带着维多利亚时代英伦风格的小镇。
椰壳蟹镇——
椰壳蟹是一种生活在热带的大型寄居蟹,它们喜欢背着篮球一样大小的房子,忙碌地爬上椰子树去享用椰汁。但是不管从哪方面看,椰壳蟹镇似乎都和这个词关系不太大。事实上,眼泪湖和椰壳蟹镇最有名的出产是一种外形像黑色小水蛇一般的肉食性蚂蟥,它们有着锋利的六排牙齿和猎犬般的敏锐嗅觉,群体猎食的本能让这些眼泪湖蚂蟥喜欢攻击所有经过眼泪湖还带着野餐篮子的家伙。
说真的,在星界之门,除了生物学研究者和制作魔药的各类工坊,再不会有人喜欢它们。
椰壳蟹镇的建筑都带着古典时代那个著名的不列颠王国特有的青灰色调,看起来就像是用青灰色的砂岩雕琢出来的屋子。只有小镇中央的钟楼略有不同,它是用惨白的雪花石膏修筑起来的。在一片青灰色的墙体当中,这座从没响过的钟楼就显得格外森冷些。
就像每个路过椰壳蟹镇的人第一眼看到它的印象,这地方气候湿冷,常年被一层层说薄不薄、说厚不厚的阴霾云层罩着,很难指望它能给这里的居民们一个晴天。
在这地方居住不怎么舒适,差不多就只有阴雨绵绵和阴云密布两个选项,偶尔还会有狂风暴雨来做不客气的访客。就连星界之门那些差不多无孔不入的各式商业协会,一旦听到“椰壳蟹镇”这四个字,都只能是一副大摇其头的模样。
不过可不要误会了什么,椰壳蟹镇虽然看起来冷清又僻静,连便利店都找不到一个,但却不是那种一般会被作为恐怖片背景的废弃小镇。甚至那些仿佛从《福尔摩斯探案集》里冒出来的老房子,都还能看见一些它们的主人近来打理的痕迹——
比如一把被砍得崩了刃口的双手斧,刻满了漂亮的花体字,挂在黑色铁栅栏的上面:“访客须知:房主不是正在新战场奋战,那就一定在前往新战场的路上。”
一堆被利刃精准切割过的老炮弹,静静地摆在窗台上,代替了花盆,替房主美化着环境。而占据了这些炮弹花盆的观赏植物,则是一些有着紫色萼片和巨蛇嘴巴的半妖化食人花。
还有的宅院,则显得格外花俏一些,从门柱上装饰的石像鬼到施加了物体活化咒文的狮子门环,再到整个围墙上都被恒定舞光术的魔法喷漆画满了涂鸦:
“犬牙大队总队长王秋,吃喝滥赌欠下了3。5个亿,带着他的学姐和小姨子们跑了!王秋你不是人!我们出生入死给你干了大半年,你不发雇佣金!你还我血汗钱!”
没错,定居在椰壳蟹镇的人都是货真价实的星界冒险者,更准确地说,在椰壳蟹镇买房置地的,都是再标准也不过的星门雇佣兵。就像椰壳蟹永远背着篮球大的贝壳上树、下海到处冒险一样,椰壳蟹镇的居民,也都差不多带着自己全部家当,急匆匆地自一个时空点跳跃到另一个时空点,他们没有长远的计划,能在眼前的生意里捞到多少好处才是重点。
因此上,椰壳蟹镇这里的廉价房就成了星门雇佣兵们的首选。反正对他们而言,这些维多利亚老房子,就只是他们在时空点中转时候暂时的落脚点而已。
在这些临时落脚点里,被疯长的野草与杂树包围着的那座破落洋馆前,倭海棠树上一个个球果正散发着馥郁果香。总是一身大红色战袄的女武士苏澈,成了葡萄灰色的阴霾天空下,唯一一抹亮色。
她跨坐在围墙上,将倭海棠树上一个个已经熟透的鲜黄球果摘下来。
而在围墙下面,刚出师的死灵法师古瑞格斯,正举着一个用巨魔头盔改制成的果篮,接着苏澈抛下的果子。
单手握着这种外皮光滑、果肉坚硬而带着浓香的果实,用惯了长戈的女武士就像是站在打谷场上端详劳作成果的老农一般感慨着:“今年的收成不错。”
可惜这种丰收的喜悦,丝毫都没有感染到有着棕黄色长卷发和细瘦手臂的死灵法师古瑞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