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媳妇被抬入了西门府,狮子街上依旧雾气浓重,白雾弥漫间,有人端坐在狮子街头有名的狮子楼顶上,端着一碗热汤有滋有味地喝着。
汤是煲了不知多少时候的桂圆枸杞银耳汤,入口甜滑却又粘稠如脂,最是补血补气。
然而将头枕着黑石钵的卓尔,明明就离着那碗汤很近,只要仰起头来就能触着拿碗的那只手,却只能微微动一动喉结,做不了更大幅度的动作。
端着汤的魏野,也没有把那碗兀自沸腾不已的汤硬灌进卓尔喉咙里的想法,呷了一小口,方才说道:“你身上中了佛门荼吉尼天真言,五脏六腑移位,这个时候最好不要乱动。我给你吃的那粒琅芝涵露丹,药力大部分仍然收藏于丹田之内,这倒是是个促进你消化药力的机缘。”
对魏野这句话,卓尔扯了扯唇,无声地回答道:“我把差事搞砸了,还要老板你再一次救命,这也算是机缘?”
端着汤碗,魏野很随意地看了眼卓尔的白发:“这地方毕竟不是你老家,白发黑皮的帅哥终究是引人注意了一点,被人察觉异样,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但你在那一瞬间应对得很好,黑石钵那一砸,伤了那妇人的胎气,终于引动了那小尼姑的护体神通透体而出。而没有了胎宫遮掩,我终于锁定了她的位置,就这一点来说,你做得再好也不过。”
说到这里,魏野的目光稍稍向着南方一扫。
再一次地捕捉到朱月那一身佛门气息,再思及之前察觉的那一道禅念,可以确定的是,两者之间必然出于同源。
只是比起朱月这从属于护法鬼神一流的荼吉尼天,那人的禅念更加纯正,也更加圆融完满。
也正因为如此,一旦收敛起来,也就越发地无迹可寻。
慢慢地又饮了一口汤,魏野自言自语地问道:“摩羯鱼王虽然有神通,但只在密教曼荼罗的外金刚院安身,连诸天档次都不够。荼吉尼天便是空行母,算是湿婆神的眷属神,但高野山密教素来自诩传承密教正宗法脉,不似那些挂着佛门旗号、实为印度教旁支的藏地喇嘛,总还以金刚界、胎藏界两部为根基,佛门法度更为纯正,如此论起来这荼吉尼天的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那么那道禅念的主人,该是什么档次?”
仙术士端着汤碗沉吟疑问,手指点画间,便有光线描画成白莲,莲开八叶间,观音、文殊、普贤、弥勒四菩萨,宝幢、开敷华王、阿弥陀、天鼓雷音四如来,分处八叶莲瓣间,拱卫中央那一团光明。
以这朵八叶莲花为中心,四周聚集起了诸多菩萨、佛母、明王、天人,分出内外,分出高下,朵朵莲台簇拥间,便成一座微缩的城池。
只是这些佛陀、菩萨、明王,看起来都格外地虚幻不实。
唯独这微缩城堡的最外一重城墙上,那驮着水天的摩羯鱼王,与双手托着骷髅、血口啃噬内脏的白狐天女,显得异样地鲜活。
望着这座以符法模拟,却未得其神的密教曼荼罗,魏野沉默片刻,一挥手就散了符形。随即,他按上了卓尔胸口,掌心猛地从心口直抚过小腹,将卓尔那受创不浅的五脏六腑重新导正归位。
“之前的任务你完成得很好,现在是给你放功勋假的时候。如果觉得自己还有余力多学点东西,可以到山神庙旁去找那只贪嘴老虎。”
卓尔强忍着内脏被道门真气重新梳理导正的痛楚,终于发出了自己的疑问:“老板……像我这样没什么实力的谍子,能学什么?”
“既然你证明了自己的品质,那我道海宗源的一应法门,我那师侄公孙胜学得的地煞变化之术,你喜欢什么,就学什么。就算你于道法上实在没有资质,那头老虎身负的武道本事,我一样可以讨了来。对于能干的下属,我这个做老板的,一向很慷慨的。”
“那么监视这县城的差事怎么办?”
“不怎么办,既然该查的事情已经查过了,下面就该走官面上的事情了。”
说这话的时候,仙术士不知何时,已经将那碗桂圆枸杞银耳汤一饮而尽,将碗朝狮子楼下一丢,目光却显得格外冷漠。
……
………
西门庆从玉皇庙归来的时候,早已经酒气满身,醉醺醺地不辨东西南北。
二管家玳安带了几个小厮,赶了一辆车,将西门庆载回家里,又忙叫管厨房的四奶奶孙雪娥烧了一碗酸笋汤来替他解酒。
这样忙忙颠颠的,偏偏西门庆酒喝多了就更不老实,来搀他的丫鬟小子,都被他一勾手抱住,扯了衣裳,乱啃几下,偏偏酒精上头,又睡死过去。
倒搞得从玳安以下,人人不得趣,只能替西门庆安顿好了,各自凑做堆去房下泻火。
这一走,西门庆夜宿的书房里就是一片寂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酒劲渐退,西门庆摇摇晃晃地坐起身来,却觉得床上有东西硌着大腿。他探手一摸,却是一个白玉雕琢的俏丽女童,看着娇媚无比。
西门庆略想了想,才想起自己方才把几个小厮丫鬟搂着肉麻,想来就是撕扯衣服的时候落下来的。这女童雕琢得恍如生人,十分可爱,就是西门庆也有些爱不释手,索性把玩一番后,放进腰间绣囊里。
这时候,他觉得身上依旧有些燥热,便披着衣裳走出书房,到园子里透一透风。
沿着花园的小径一路走去,西门庆路子一偏,却发现园西厢房内,灯还亮着。吴月娘房里的一个丫鬟,正蹑手蹑脚地关上门,轻轻走出去,嘴里还嘟嘟囔囔个不停:“春梅这小蹄子,仗着爹收了她的身子,便这样拿大。俺也是跟大娘许多年的老人了,竟这般指使俺来,这卖炊饼的武大家媳妇,谁爱照顾谁照顾去,俺可不伺候了!”
一面抱怨,这丫鬟便自己走了,西门庆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种很想靠近过去的感觉。他一向就顺着自己心意行事,这个时候更不会格外克制自己,直走到了厢房门首,正看见床上躺着的那女子,衣衫半褪,露出白生生的半截身子,像是一段玉色的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