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昭虽然算是蔡京一党,但就宣和朝的官场生态而言,也就是蔡京门下还有些能做事、敢做事的人物。不想是那些继承了司马光衣钵的旧党清流,除了袖手空谈,毫无实干之才。何况他又是做过一任大理寺正的,胆气就更粗些,猛地喝道:“放肆,本府后堂,岂容汝等乱闯!”
被他一声断喝,那一脸络腮胡子的军官丝毫不惧,反倒摇头道:“陈府尹,贫道此来,有要事求见。”
陈文昭一听到“贫道”两字,顿时就觉得脑袋疼。
蔡京一党,自从林灵素坚持不懈地给蔡京上眼药以来,便保持着和道官势力若即若离的原则。没法子,换了谁,整天被称为“魔王”、“鬼母”,上奏给赵佶,都只能选择退避三舍这条路。
但陈文昭毕竟是大理寺正出身,心神倒是镇定得很快,眉毛一扬,反问道:“改扮形容,深夜入衙,非大事不得如此。阁下是谁,还请明示。”
那络腮胡子军官也不客气,抱拳应道:“贫道乃神霄宫使公孙胜,奉旨行香东岳,见过陈府尹。”
听着面前这道士自报家门,陈文昭也不客气,反问道:“公孙先生深夜入衙,究竟所为何事?”
公孙胜只是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探手取出另一张公文,送到了陈文昭面前:“经查,于汴梁谋害人命、厌魅宫眷的妖人,正潜伏于东平府,贫道奉命前来捉拿,还请陈府尹相助则个!”
……
………
西门庆还抱着潘金莲在肉麻,自从离开了阳谷县,潘金莲的肚子就像吹气球一般越来越大,到了现在,整个人就像个亚腰葫芦,已经很有些不良于行的意思。
换了谁,也不会抱着这么个大肚婆肉麻,可不知怎的,西门庆却是越发爱不释手。只是如此身材,他也没法子正面突破,只好走起了后门。
而潘金莲此刻,也是一般的需索无度,只是近来她连什么“好哥哥”、“亲爹爹”都不喊了,只是嘴角翕动,无声地念叨什么。
西门庆听不见她的念叨,只是双手从背后伸向前,扣着她的脖子,喃喃地道:“好个金莲,你真是我的心头肉,通体上下竟没有一丝毛,那那里都干净得似肉馒头一般,真是爱煞俺了。”
对西门庆的情话,潘金莲恍若不觉,只是又将身子挺动了几下。
就在他们春意无限的当口,却听得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那是轻拍渔鼓的声响。
但是传入西门庆和潘金莲的耳中,却和雷鸣差不多!
啪的一声,房中陈设的定窑大梅瓶,猛然爆碎,随即,那窗前放的螺钿立屏无端就裂成了几片,就连桌上一套建窑茶器也难逃劫数,猛地炸成了无数瓷片!
而西门庆这时候,只觉得双耳中热辣辣地一片,伸手摸去,却是湿漉漉的,低头一看,才发觉全是血迹!
大院外,长须及地的冒牌老道士拍着手中渔鼓,一下一下地不成个调子,却是隐隐透出一股春雷萌发之意。
那渔鼓上面,素银古篆时隐时现。
仙术士一面拍着渔鼓,一面冷笑道:“我今日将青灵符节之力引入渔鼓上面,奏这一曲惊蛰,正合万物萌发之意,也是胎成瓜熟,正到落蒂之时。小尼姑,你入胎夺舍,重塑形神,又采补了西门庆腰间那人种袋里这么多的白菩提,也该露出真身了!”
说话间,仙术士掌一落,又是猛然一拍!
这一声渔鼓响起,西门别院内便成一道惊雷,正落在西门庆将息的卧房之上!
落雷声中,潘金莲猛地尖叫出声,却是唱出了一段真言:“南无三曼多荼吉尼诃利诃莎诃!”
真言声中,潘金莲猛地跳了起来,正踏在西门庆胸口,做出另一个无比怪异的舞姿。
在她的身后,一尊满口獠牙的狞恶女神,瞪起双目,手中握着大串骷髅,癫狂而舞。
不是九尾白狐,不是捧珠天女,就是最根本的荼吉尼天本尊法相!
在法相显露的同时,潘金莲的腹部皮肤越发膨胀,皮肤几乎透明,能通过皮膜,看见下面的血管,还有羊水中端坐着的胎儿。
那几乎有水缸大的胎宫中,盘膝端坐的胎儿已经不能算是个婴童,而是五官秀丽、四肢匀称的少女,端坐在胎宫中,就如一尊天女,端坐于莲台上一般。
隔着那层皮膜,少女未曾睁眼,却有淡淡香气从潘金莲的每一个毛孔间散发出去,直传到院外,那其中却带着明确的信息:“大仙,当真要赶尽杀绝么?”
仙术士也不戴着巫师胡子装老头了,只是应声道:“要我别赶尽杀绝,现在你赶紧投降就是了。魏某对你们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你要是肯多透露一些,没准我还肯介绍些人,到你的国家里宣传真理、解放人民。”
听着这话,朱月散发出来的那些带着浓重六欲气息的香味里,只是一片茫然:“我们只能认识自己所接触的那点真理,在这条路上,付出太多,走得太深,大仙叫我投降,可却让我的心安放在何处?”
这话说得飘飘渺渺,魏野皱了皱眉,咂摸出来一点味道:朱月这小尼姑已经在高野山一脉里泡得太深,从身到心都已经归属其中,也为之奉献了太多,这个时候,如果叫她投降,不就等于否认了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这对朱月而言,倒比杀了她更难过!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魏野也懒得再劝降什么,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魏某也少浪费些口水,先把你从那女人胎宫内逼出来再说!”
说罢,仙术士五指一抡,连叩渔鼓,再发雷响!
这一阵雷响,潘金莲保持着那个荼吉尼天法相的舞蹈身姿,却是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朱月的叹息声便在香气中回应而来:“我五体塑形未全,还仰仗今生的母亲周全,大仙苦苦相逼,我便只能取活人精血,补我不足。为诛我一人,大仙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当真忍心么?”
对这个问题,仙术士嗤地一声冷笑:“西门庆这厮房里,不论男男女女,多是些卖身献媚、欺压良善的龌龊之辈,死了一个两个,有什么打紧?你要是想替人间清除些垃圾,只管动手,倒省了我的事情。”
被仙术士噎了这么一句,朱月也不复回应,只有那荼吉尼天本尊真言反复响起:
“南无三曼多荼吉尼诃利诃莎诃!”
“南无三曼多荼吉尼诃利诃莎诃!”
“南无三曼多荼吉尼诃利诃莎诃!”
这阵阵真言咒唱中,西门庆大院里的丫鬟、家奴,一个个直了眼睛,朝着那间本该是巫山雲雨正浓、如今却全然是天魔之舞与天雷怒响抗衡的小院走去。
荼吉尼天诸多神通,最擅长的,便是操纵凡夫生死,盗取活人内脏为食。此刻朱月抛弃了捧珠天女和九尾白狐这两重佛门瑞相,直接以荼吉尼天最原始也最血腥野蛮的本相来抗衡魏野渔鼓雷音,对于这本尊神通更是发挥到了极处。
小院的门大开着,那一个个直着眼睛走到小院前的丫鬟家奴,都见着了那个已经怪异得不似人类的孕妇,还有被这人形葫芦般的妇人踩在脚下的西门庆。
西门庆的心神,此刻似清醒又似迷糊,他看见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丫鬟,似乎是叫庞春梅吧?在自家得用的丫鬟里,算是格外俊俏的一个。只是勾搭到手之后,还没有怎样细细尝着滋味,就因为她是吴月娘房里丫鬟,就被吴月娘直接打发到清河县别院来。
而此刻,庞春梅的胸口猛然一挣,像是有一只鸟要飞出她的胸膛一般,猛地扯裂了她的衣裳。
开裂的衣衫间,没有别的物事,只有鲜红的心脏猛地撞断肋骨,冲破胸腔,划开了皮下脂肪,直挺挺地跳了出来。那颗心在地上跳动着,直滚动到西门庆面前,随即一跳,就落入了潘金莲口中,在牙齿和舌头的拨弄下,肌腱剥开如莲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