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脓血的西门庆,怎么看都很恶心。
但不管怎么恶心,押解他去沙门岛的差人,还得捏着鼻子把他从牢里提出来。
按照大宋治下这些差人衙役的潜规则,接下来就该带着西门庆去拜访他的亲戚朋友、街坊邻里,弄上一笔盘缠使费,方才肯押着西门大官人走上那条有去无回的路。
但是差人们也不是傻子,眼看着知府相公们忙着抄西门庆的家当,谁还会在这个时候不长眼地去讨什么盘缠?
而且派遣出来做这事的差人,也都是公门里面混了许多年的老油条了,清楚知府相公这样的安排到底用意何在——
押解到沙门岛?不用那么老远地送到沙门岛那些活阎王的手下,半路上直接报个“该犯不耐长途跋涉,半路暴毙”,也就算是完满了大宋官场的程序正义了。
对这个安排,除了要自掏腰包出远门的差人们不满意,大家都很满意。
陈文昭很满意,毕竟他还算一位有底线的官僚,十分尊重大宋的律令,只要在官场程序上做到完美无缺,而西门庆这人也谈不上是什么清纯无辜小白兔,那么他就同时兼顾了自己的利益与良心。
作为幕后黑手的魏野很满意,毕竟西门庆不是林豹头,没有鲁智深这样一位身在佛门却深具侠心的挚友,肯在半道上演出一场《大闹野猪林》的传奇。
带着重伤未愈的哥哥,到东平府来出面控告西门庆的武松也很满意,虽然嫂嫂没了,但是能让欺压哥哥的狗大户西门庆就此完蛋大吉,出了他心中恶气。
只有武大郎,听到妻子死讯的时候,怔怔地呆了半天,然后很严肃地对自己的兄弟说道:“不管知府相公们怎样判案,俺只信一点,你嫂嫂虽然泼辣了些,却不是那样的人。”
对于兄长的话,武松虽然觉得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认真地问道:“那哥哥准备如何做?”
武大郎木着脸想了半天,最后低下头,很小声很小声地说道:“俺们回清河县,我会为她买一块好地。她是俺的媳妇,俺没有让她过上什么好日子,那就在以后的日子里多陪陪她,不然你嫂嫂一个人太孤单。”
听着这些似乎很平常的话,武松面色肃静,却又怅惘无言。
……
………
从东平府到沙门岛,这条路一路向东,倒比去岭南、琼州这等烟瘴之地近得多。沿途村舍野店不断,也并不算难走。
跋涉了几天,两个差人押解着西门庆就到了孟州道北面,这些天西门庆除了会喘气,就像是个仍人摆弄的木偶,扛了七斤重的木枷跟着两个差人爬山涉水,不发一言,就连眼神都是木愣愣的。让这两个差人都有些发怵。
这天傍晚,走到一处土坡前,那土坡傍着山溪,立着十来间草房,挑出一帘酒招。
两个差人议论一下,索性就拐下土坡,绕过草房前那数人合抱的大树,攀着树上枯藤叫门道:“店家,俺们是押解犯人的公差,在你这买些酒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