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弦一句“军法从事”说出来,随即正色道:“虽然涿易二州现在是进行军管,但军法从事就少不了组织军律庭。 方面,我们可以上报给威仪使,抽调随军的军法官们先把临时军律庭搭起来。”
作为技术官僚,木岚对于规章制度的重视度更高,追问道:“那么该采用哪部法条,这些被收容的流民又该算什么身份?”
谢明弦微微一笑道:“虽然不能给流民正式军籍,但给与临时民兵身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民兵在参加军事调动期间出现的违犯军律事件,自然是由军律庭审判。”
“这方面,我们从来不搞前朝的‘十七禁五十四斩’那套落伍军法,一来过于严苛,二来这种苛法从来都没有有效落实过,不过是一套将帅们拍脑袋出来做摆设的玩意而已。我们素景玄度府在北方边境地区实行的《开拓点军民管理条例》,就目前看来,就很可以套用到这些燕地流民身上。”
说完后,谢明弦为自己斟了一杯碧色米酒一饮而尽,随即目光转到了殷小楼脸上:“这事情,已经由威仪使们审定,在涿易二州使用《开拓点军民管理条例》的通知已经送到了各级监军的案头,所以这不算违反保密纪律。”
眼见着这对老冤家又要继续他们从青埂书院开始的低级战争,木岚沉默地夹了一块笋脯,咀嚼了两下,然后打断了即将到来的纷争:“我不是军法官,也不管诉讼审判这套,但是土木工程这一部分,木某人见多了工人们为了交差赶进度,都做过什么花样。对他们而言,不是和自家利益挂钩的,那就不算是大事。工程作业里面,那些常见的工作懈怠、施工质量不合格之类问题,我也懒得多说了,过去的做法是质检不合格就返工,额外费用由施工方垫赔。但是这边就不一样了,辽国境内的流民,还没有做好接受我们领导的准备,就算最恭顺的流民,对自己身份的认知也不过是投靠豪强坞堡的部民而已。”
他把嚼得没了味道的笋根老渣吐出,继续说道:“就拿眼下来说,还没有开始浇筑混凝土,流民里那些泥瓦匠已经开始向萧大观这些投降我们的辽国小吏鼓吹歪门邪道的把戏了。什么用沙袋浇水筑城,什么直接给涿州城墙浇冰壳之类建议,每天都能听到几个。如果不严肃管理起来,很快地,我就能见识到曾经在南沙海巡署的前哨防御工事见过的那种赶工技巧了——连砂子都不拌,直接用水泥调砂浆!”
这话说出来,连殷小楼都吓了一跳。南沙海巡署是对鲨化鱼人为主的各类海生精怪进行剿杀的前线,遍布南海各岛屿的前哨防御工事,一直都是朱明丹天府南进方略的重中之重。但当惯了海贼头的殷夜叉也没有想过,在前哨防御工事建设里还出过这种纰漏。
没有砂石和钢筋作为混凝土方的骨架,那么浇筑出来的水泥块也就是和传统的柳条夯土差不多的东西,甚至强度比柳条夯土还不如。而这样匆匆应付事的防御工事,到底能提供多少防护力,真是说不准的事。
看着殷小楼的神色,木岚摇了摇头:“这问题是我当时就发现的,当事人也已经被处决了。有的时候,这样的严刑可以适当地规范施工现场的纪律。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做好施工教育和普法教育的工作,让这些流民不要这么快地体会到我们道海宗源的法度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对这句话,殷小楼与谢明弦都没有什么异议。
世人只知道门崇尚清静无为,所谓黄老治术,也只是些与民休息之类的片汤话,却不知申不害、韩非所谓的法家,其治道之术仍然自道德经中流变而来。道海宗源被落魄儒生们背后说闲话,什么“以吏为师”、“以吏为官”、“暴秦气象”之类怪话,可不是无凭无据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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