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儏/span还未待杨皇后将话说完,迦莫已是急着打断。
看着向来老成稳重的迦莫莫名带着哭腔,双眼赤红地看着她,扶着她的双手也禁不住因为担心而颤抖。
杨皇后只觉得心下最为柔软的地方被触动,在这最为绝望、最为孤独、最为迷茫的时候感受到了久违的感动与关怀。
“好了,你可是我们立政殿的尚宫,是大明宫最尊贵的女官,怎能这般当着人抹眼掉泪的,像个孩子般,看了只教旁的宫娥笑话。”
杨皇后一边逗笑的说着话,一边伸出右手温柔地覆在迦莫的颊边,轻轻地以拇指替她拂去泪水。
察觉到这一举动,不知为何,迦莫顺着杨皇后的力道,再也忍不住投入她的怀中轻声啜泣起来,这一刻杨皇后僵住了手,什么也未说,只轻抚她的背,默然阖上眼,却是落下几颗泪来。
“没事了,没事了——”
看到杨皇后低声安慰着埋首的迦莫,站在一旁的青栀也不由侧过身子,默然低下头来,渐渐觉得心下哽咽起来。
待到入夜,一年一度的上巳春宴已是悄然落下帷幕,恢复了宁静,此刻宫车正缓缓朝着大明宫的方向而去,墨色的夜幕下,帝后的銮轿外跟随着众多内侍宫娥,车内的元成帝似乎又多饮了几杯,疲惫地靠着后面的枕上,身形亲昵地侧向杨皇后,右手依旧紧紧与她十指交扣,轻声低笑着与她说着今夜酒宴上的趣事。
察觉到杨皇后异常的沉默,元成帝微微紧了紧扣着她的右手,微微侧眸道:“怎么不说话?”
在元成帝问询的目光下,杨皇后缓缓对视过去,良久才道:“许是好久未曾出宫,有些累了。”
看到杨皇后比他还要疲惫负重的样子,元成帝丝毫不曾生疑,只是叹息间,更加关怀地松开右手,环上她柔弱的肩膀,将她揽入怀中,靠在自己的肩上缓缓出声道:“今日闹了一整天,的确是累了,靠着歇息会儿罢,到了我再叫你。”
听到元成帝再温柔不过的话语,一如从前般恩爱不疑,杨皇后静静靠在他的肩膀上,却是默然阖上眼,只觉得层层崇山始终压在她的身上,让她窒息到丝毫喘不过气来。
“这些日子,我总会梦到我们的孩子。”
听到靠在他肩上的杨皇后缓缓道出这句话,元成帝轻抚她肩膀的手不易察觉地微紧,眸色也在那一刻暗了下去。
“虞娘。”
良久,沉默的空气中再一次响起了元成帝低沉的话语:“我们会有孩子的,一定会有的。”
“四郎,你会一辈子这般对我吗。”
听到这似问却又分外平静的话语,原本压抑着情绪的元成帝却是终于松了口气,只觉得身旁人是撒娇一般,轻然一笑道:“我陈玄这一辈子爱着的是你,也只会是,我会一辈子这般对你,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耳畔缱绻情话携着温热的气息铺洒过来,杨皇后唇边辨不出情绪的微扬,下一刻便出声道:“若将来我先你而去,你会如何——”
话还未道尽,元成帝便背脊一僵,当即神经绷起,直起身子转而严肃而认真地看向杨皇后道:“虞娘,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对上元成帝紧张万分的目光,面前的杨皇后忽然一笑,玩笑般道:“人有生老病死,难道我们当真如朝臣奉承的那般,你能活万岁,我能活千岁?”
看到杨皇后眸中的促狭,确定了方才的确是逗趣之语,元成帝才终于放下戒心,松开身子佯装愠怒道:“以后不许说这些话。”
说罢,元成帝再一次紧紧握住杨皇后的手,仿佛一松开她便会消失不见一般,第一次如此认真地与她说起这个问题道:“我从未想过这些,也不敢想,但我知道,我这一辈子若没有了你,便什么都没有了。”
连他的心,都没有了。
听着这分外严肃的回答,杨皇后没有再说话,眸底却是难以言喻地怆然。
到了如今,连她也已经看不清。
她与陈玄的相遇,到底是劫还是缘。
到底是她欠他更多,还是他欠她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