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旁哭的几欲背过气的淑妃,还有座下深深埋首叩拜,满是颓败的郑肖,元成帝怔然许久,终究还是为难地看向立在那的杨崇渊,嘴唇翕和间,似是要说什么。
“豢养刺客,勾结禁军,这般场面,武威将军却轻描淡写的想一人承担,莫不是将陛下,将我满朝文武当做三岁小儿?更何况今日这场宴会还是淑妃亲力操办,若说没有她的授意,这些刺客如何能躲过层层盘查,在陛下面前行刺?武威将军,今日你若将同谋之人说出,你们郑氏满门或还有一线生机——”
“你妄想!”
面对杨崇渊这番看似推心置腹的话,郑肖几乎愤然驳斥。
然而杨崇渊对此并未生怒,也不再多言,只是转而看向皇帝优哉游哉地拱手道:“陛下,还有一事,臣昨日方知,原本事关天子威严,臣欲宴罢陈于陛下,但方才刺杀一事,臣以为不得不言了。”
眼看皇帝话未能说出口,杨崇渊已转而看向身侧的杨晋,杨晋会意地下去,不一会儿便见一内侍并着太医小心翼翼跟着杨晋走进来,跪倒在地上。
李绥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果然,一切都如戏一般,沿着前一世重新走过。
而她此刻,不过是一介看客罢了。
“奴婢起居舍人曹安叩见陛下。”
相比于座上惊惶未定的皇帝,此刻立在其下的杨崇渊更显闲适,隐约间几乎能看到大局已定的胜利之态。
“陛下,淑妃之子岐王当初并非早产,乃是足月而生。”
话音落下,在场的人都如一个晴天霹雳而下,齐齐将目光落在震惊的淑妃身上。
“一派胡言!”
感受到郑肖的暴怒,那内侍吓得惊慌不已,抖如筛糠道:“奴婢不敢胡说,奴婢一直负责陛下的起居记录,淑妃在怀孕之前最后一次得承圣宠之时,便已经有两月未曾来过月事。”
说罢,那内侍连忙指向身旁的太医道:“王太医——王太医知晓此事。”
寂静中,只见王太医也忙道:“回陛下,这位内官所言皆属实,当初臣替淑妃探出喜脉时,淑妃月事也已是三个月未至,可之前淑妃一直都调理得当,从未有这般情况过,臣起初以为是遇喜缘故,但一直未探出喜脉来,便一直为其调理,却并无效果,直至后来替淑妃查出孕脉,却发现与彤史有所出入,若按彤史计算,淑妃应是怀孕方一个月,淑妃如何会三个月月事未至?直到淑妃八个月便突然早产,臣便觉得事有蹊跷,直至前几日,臣翻到一乡野医册时,发现民间有一针法,可短暂封住女子孕脉,让人一时难以察觉。”
当太医最后一个字落在耳畔,李绥的眸中微动,在众人的惊呼中,她定定看着大殿上的王太医,只觉得前尘往事再一次涌来。
前世的阿姐也在这场宴上,因受到刺客的惊吓,动了胎气,心急如焚的她便不顾生辰,陪同阿姐回立政殿照料了一夜,当夜的事因事关皇家辛密,许多人都在当夜被处理的干干净净,第二日再未传出半点风言风语来。
就连她,也不过是从杨延杨彻口中探听了几分罢了。
如今的她仍旧实实在在的站在这里,经历着前世她未曾经历过的这些,她却突然明白了。
明白为何前世的萧妃明明有身孕却无法为人察觉,为何她们母子会生生死在她的杖杀之下。
这一刻她默然地看着,听着,一双手却是将指甲狠狠嵌入了掌心。
“空口胡诌,何来证据?”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尚书令上官稽终于按捺不住,扬声一喝。
听到这话,杨崇渊尚未说话,身后的一位朝臣倒是公正道:“是非曲折,自当要查一查。”
“好。”
沉默不言的杨崇渊当即出声,拱手道:“陛下,如今事关皇家血脉,还请委屈一下淑妃,查一查淑妃所居寝殿,以作查证。”
此话一出,元成帝心下渐凉,但座下的人何曾等他发过一言,转身便已有人朝内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