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觉,便如道义这座令他高山仰止,敬畏不已的大山轰然倒塌在他的面前,将他击了个粉碎。
“罔顾人伦!”
几乎是同时,一个陶瓶被李氏拂去扫向荣安县主,作为世家出身的掌权夫人,李氏只能骂出这四个字来,旁的话只能压在心下,任由那怒气横冲直撞地蹿在她肺腑间,引得她胸前起伏,只能死死以右手攥住案边,才能勉强控制自己不失了仪态。
面对飞来的陶瓶,这一回荣安没有躲开,更没有再辩解,而是定定地站在那儿,任由那陶瓶砸在她的身上,带来了彻骨的疼痛。
听到陶瓶落在地上炸裂开来的声音,荣安县主木然立在那儿,一时分不清身上的疼痛和心上的疼痛,究竟哪一个更甚。
她只知道,如今的她犹如被人剥开了衣服,赤ll丢在世人面前示众一般,而最让她难堪,无法忍受的,是她所深爱的人此刻正站在她的身边,听着这一切,看着这一切,甚至可能厌恶着这一切。
杀人诛心。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会蹦出这四个字来。
“荣安言语无状,顶撞长辈,如今已是悖逆无常,神志不清,着人立即送去北苑的农庄养病,没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农庄一步。”
听到杨崇渊不带丝毫语气的话,脑中嗡嗡尚不能理清情绪的李氏没有再说什么,崔氏更是不敢说什么,独独杨延,第一次没有出声劝止,只是轰然地看着眼前那个木然的身影,如同从前一般骄傲的挺直着背脊,犹如牵线木偶般行下叩首大礼,眸中似一潭死水,了无生息的吐出几个字来。
“荣安,谨遵父令。”
说话间,在崔氏怔愣几乎呆滞的目光中,荣安被人领着退了下去,自始至终未曾抬起头来,更没有看向任何人,仿佛就此将自己包裹其中的蚕茧一般退了下去。
“崔氏,教女不严,自此没有我的允许,四郎也不许再踏入幽兰院半步。”
原本怔愣的崔氏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登时神经一凛,犹如被崩断的琴弦般,当即哽咽的哭道:“太尉——”
然而话至嘴边还未待她说下去,杨崇渊冰冷的目光已是将她周身冻结,连舌头也打了结一般,生生将求情的话憋了回去。
她知道,这是警告,更是敲打。
她不能再闹下去,否则害的,不仅仅是她,更是四郎——
当崔氏平静地退了下去,杨崇渊凛然扫视了满屋的人,随即默然起身,丢下最后一句话,便头也未回地离开了。
“其余,由夫人决断。”
听到这句话,屋内众人登时哭成一片,因为他们皆知,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若要人不知,便得要取他们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