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里,清思殿内的烛火微微摇漾,身着素色宫裙的淑妃不加累赘修饰,只戴了支玉兰簪子,伏在胡床上的矮几前抄写着经书,一笔一划间是极为好看的簪花小楷,此刻玉宵正侍奉着在榻前火炉上煮着茶,“咕噜咕噜”间茶水渐沸,就在此时细细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下一刻便能看到玉函自外打帘而入,眼看坐在胡床上的淑妃安然自得,并未抬头来,玉函愈发轻声上前谨慎的道:“娘子,赫连容来了。”
听到玉函的话,淑妃如水般温沉的眸内微微一凝,看着笔下工整而秀雅的经书抄本,随即满意地将笔悬空顿了顿,不紧不慢地出声道:“让她进来。”
话音落下,玉函连忙颔首退了出去,很快便领着战战兢兢,神色惶然的赫连容走了进来。
淑妃微微斜眸,看到从前跟随在月昭仪身边吆五喝六的赫连容,此刻却是如鼠之辈,将身子压得极低,恨不得卑微到尘埃里一般。
似是察觉到了淑妃的打量,赫连容愈发不敢抬头,只能颤颤巍巍的强撑着跟在玉函一步一步上前来,两只手却是掩藏在袖下,麻木而冰凉。
“淑妃娘子——”
听到赫连容鹌鹑一般小心翼翼的请安声音,淑妃唇畔明明是笑的,却拂过一丝嘲讽与微凉。
“起来罢。”
淑妃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狼毫放至笔架春风祥玉冰梅笔架上,随即将左手肘微微屈在矮案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赫连容道:“近日你们昭仪如何?”
听到淑妃的话,玉函已默然退下去守在帘外,赫连容闻声双手交握着,低眉顺目间紧张地答道:“回娘子,昭仪如今,如今一心想为陛下怀上龙嗣,以此得封贵妃——”
“便可牢牢压在我的头上,让我不见天日?”
不待赫连容说完,淑妃已是饶有兴致地侧眸看向玉宵,眼神交汇间笑眸中满是好笑与不屑。
看着面前哑巴一般不敢说话的赫连容,淑妃笑眸渐冷,她实在不知道,以阿史那阿依那样的蠢人怎么也敢与她争锋,甚至蠢到以为只要日日将皇帝霸在自己的宫里夜夜承宠就能如愿怀上皇嗣。
贵妃?
就只怕有福没命。
“待你们昭仪坐上贵妃之位,那你们在这六宫的地位可就是水涨船高了——”
“奴婢,奴婢对娘子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话还未尽,面前赫连容已是哆哆嗦嗦下跪,生怕解释慢了一般急急答话。
淑妃见此笑了笑,轻一扬颌示意玉宵扶起赫连容起身走至近前道:“忠心是要让我看到的,可不是说在嘴上的。”
察觉到赫连容身子僵了僵,淑妃含笑温柔地低颌百无聊赖般摩挲着手上的蔻丹缓缓出声道:“如今我这儿便有一件事,唯有你能替我做,是不是忠心,就看你愿不愿为,敢不敢为了——”
观察着赫连容脸色的变化,淑妃饶有兴致地倾身凑上前,明明是温言细语的模样,却是携着无形的压力逼得赫连容低下头,小心试探道:“奴婢,奴婢愿为娘子效犬马之劳。”
“好一个效犬马之劳,你若能将此事做好了,过往之事便罢,他日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听到淑妃的话,赫连容到了如今哪里还敢想什么好处,只觉得眼前淑妃能大发慈悲,留她一命已是她最为祈祷的了。
“不知奴婢要做什么,还请娘子示下。”
看着面前紧紧埋着头,不敢轻易抬起的人,淑妃唇畔浅笑,语气轻而稳,说出的话却是让赫连容觉得茫茫然未曾明白。
“我要你告诉你家昭仪,关于文慧太子夭折的真相。”
文慧太子?
不就是皇后刚刚死去的孩子?
真相,什么真相?与她们昭仪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