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中秋节宴会也持续到深夜。曲终人散之后,女皇正要休息,听女侍郎黎凝潇禀告说大行令李元等一干老臣求见。
这个李元,此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劝女皇陛下早定国本,后来又坚决认为太史信才不配德,不能成为皇夫的人选。秦峻看在他白胡子老长的份上,没跟他计较,还违心地赏赐他一幅字画。结果李元变本加厉,真把自己当做朝廷栋梁了。
秦峻耐着性子听完了李元等人的义正言辞(大意是此时召太史信回帝都不合情、不合理、不合法),压制住了让女侍郎殷大侠用洗脚水泼他们一身的冲动,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大行令所言甚是。朕只是让太史信回来和父母吃个团圆饭,早已命他连夜返回上郡。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西直门了。”
原本准备了洋洋洒洒几万字说辞的李元猝不及防,连忙俯身拜服。
女皇起身,让李元继续跪着:“我朝以仁孝安天下,乌鸟私情,愿乞终养。大行令中秋节四世同堂,就想看太史家骨肉分离?你在这儿跪上一夜,好好想想。”
坐着马车连夜赶回并州的太史信当然不知道宫里的这一出好戏,疲惫的他躺在马车里迷迷糊糊地睡去。这一夜,太史信睡得并不安稳。马车的颠簸与噪声让他恍惚。虽然有着十几名皇宫侍卫护送,太史信也并不能安心酣睡。这十几名侍卫都出自帝都贵胄之家,算是“根红苗正”,原本就和太史信有过几面之缘,武艺嘛,放到三国里大约和黄巾军的小兵一个水平。他们有句流传甚广的名言:“我祖爷爷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都把我这辈子的活儿干完了,我凭什么干活?!”这些人别说和“黯灭”的那些杀手相比,兴许连打仗时只能捧个人场的地方守备部队都比不上。在这些人的“精心”护卫下,太史信若是再遇到沈玄清,依然撑不了十招。
太史信翻了个身,听着皇宫侍卫的抱怨,再次睡去。当年禁卫军充斥着连弓都拉不开的官宦子弟,不堪一击。经过霍慎行的整肃和一系列战火的洗礼,终于又成了一支强军。那些被禁卫军淘汰的“人中龙凤”则被女皇陛下安排进了皇宫侍卫的队伍,惹得龙凤的亲戚们高呼天恩浩荡——那些勋贵子弟,只要安安稳稳地当几年侍卫,混上几次护送陛下祭天、出京办差之类的资历,就能捞个奉车都尉、治粟都尉之类的官职。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同。想来不少高官到女皇那里抹开老脸,才为子侄换得护送太史信回并州这个毫无风险却能积累履历的美差,办差的人似乎却并不领情。
等到太史信晃晃悠悠回到上郡,远远就看到蒋彦超在县衙门口带着那队禁卫军等候多时。
看到蒋彦超,太史信直接从缓行的马车上蹦下来,走过去拱拱手:“蒋大哥好久不见。”
蒋彦超点点头:“嗯,你确实好久没请我吃饭了。”
领头的侍卫停下马车,向蒋彦超行礼:“蒋都尉,太史将军已经送到,在下就带队回京了。”
“慢着,”蒋彦超上前一步,看向太史信,“你,打一拳。”
太史信一脸懵逼:“嗯?”
蒋彦超做示范:“像我这样打一拳。”
太史信有样学样,一记直拳挥出,激起一股拳风。
蒋彦超又做出转身踹的动作:“像我这样踢一下。”
太史信又有样学样。
蒋彦超点点头:“翻个跟头我看看。”
太史信一下拍在蒋彦超肩头:“耍猴呢?”
蒋彦超又仔细看了看太史信:“我得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不然上边怪罪下来,我说不清了。”
领头的侍卫满脸不耐烦:“太史将军没受伤吧?在下回了。”
太史信摆摆手:“别急,吃顿饭再走吧。”
领头的侍卫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声:“不麻烦太史将军了。这穷乡僻壤,想来也没什么吃的。”
太史信知道此人来头不小,乃是泾阳侯的小儿子,养尊处优心高气傲也正常,于是拱手作别:“见笑啦。那祝一路顺风。”
领头的侍卫机械地回礼,转身带队返回帝都。
看着侍卫们渐行渐远,太史信自嘲地笑笑:“人家嫌弃咱这边的馆子哟。”
蒋彦超笑笑:“我可不嫌弃。”
太史信是天底下少有的实诚人。他立刻拉起蒋彦超:“蒋大哥想吃哪一家,咱这就去!”
蒋彦超拦住太史信,指指县衙:“进去吧,人家在后堂等你几天了。”
太史信一愣,看到蒋彦超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慢慢走向后堂,心里嘀咕:这次又会是谁?
走到后堂,太史信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出现在此地的人:全戎。
全戎身旁的柳瑶看到太史信来了,连忙倒茶。冬凇、阿娜尔汗和阿赖则冲太史信施礼。
太史信还礼,从柳瑶手中接过茶杯,瞪了全戎一眼:“全大人,您是上官,要懂得规矩,不能偷懒。给我倒茶这事儿怎么能劳烦弟妹呢?您亲自来就行啦!”
柳瑶知道太史信是调侃全戎,没说话,嘴角却微微上翘。冬凇掩口而笑,阿娜尔汗和阿赖则直接笑出声来。
还没等全戎开口,柳瑶就牵上阿赖的手:“我们去小花园看看,你们兄弟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