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小疾岂足道哉?不劳安兄怪念!陇右牙兵的行军速度总是比河西军要快上几分,若非偶遇崔副使和霨郎君,某与安兄恐在华清宫中才能相逢!”哥舒翰毫不留情反击道。
当年两人同在王忠嗣麾下,安思顺任大斗军军使,哥舒翰为副使,因性格不睦和利益之争,关系一度十分紧张。而今两人均已成为节镇一方的名将,却依然势同水火。因此石堡之战前,为震慑诸军兵马,哥舒翰就率先拿董延光统领的河西军开刀……
“见过哥舒兄、崔副使、霨郎君!某在灵州得知哥舒兄腿有微疾,甚是担心。如今见哥舒兄安然无恙,吾心甚慰。”朔方节度副使李光弼从安思顺身后闪出。
安思顺明知李光弼是为了阻拦自己讽刺哥舒翰,但因他深喜李光弼之才,强压下心中的不快。
“见过安节帅、见过李副使,恭喜李副使重任知留后事!”崔圆拱手祝贺。
之前李光弼一直兼领朔方节度副使、知留后事,后因其对遥领朔方节度使的李林甫若即若离,知留后事的大权就被转交到李林甫爪牙张玮手中。阿布思意欲反叛之时,李光弼就因无知留后事的职使,无法给予马璘和同罗蒲丽更多支持。待王焊谋反案盖棺论定,李林甫权势衰颓,张玮在灵州顿时立不住脚,遂主动上表回京任职,知留后事的职使就又落到李光弼肩上。
“知留后事一职兜兜转转的轮回,正是大唐中枢权力格局演变的一个缩影。”怀着如此念头,王霨恭恭敬敬地上前见礼:“见过李副使!”
“哦,人言太原王氏百年世家,却不知霨郎君行事如此随性。”安思顺见王霨越过自己向李光弼施礼,心中不快。
“安兄,霨郎君乃素叶居的东主,他之前在灵州开了个分号,某受王都护所托,略略行了个方便。”李光弼随口编了个由头。
“咳咳!”安思顺咳嗽了数声,似乎是被凌冽的北风呛到。当年一起在王忠嗣麾下任职时,安思顺就格外欣赏李光弼的才干。那时王忠嗣也言:“他日得我兵者,光弼也。”安思顺的年纪比李光弼大不少,有心将自己的女儿许给李光弼。此次得知李光弼的进京日期后,安思顺提前出发,在半路中装出偶遇的样子,就是希望借机和李光弼谈谈嫁女之事。可李光弼总是借故推托,并坚持和他称兄道弟,让安思顺有苦说不出来。
哥舒翰并不清楚安思顺的满腹心事,他忍住膝部的疼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上前两步,一把抱住李光弼:“老弟,你我陇右一别,有数年未见了!”
“哥舒兄坐镇鄯州为国拓边,愚弟甚是羡慕。还望兄长保重身体,否则的话,日后如何享受封王之荣耀?”李光弼双臂暗中用力,托住哥舒翰动情劝道。
“果然被汝看破了!”哥舒翰嘿嘿低笑,旋即吼道:“荔非兄弟呢,怎么不上前来?”
跟在李光弼身后的荔非元礼和荔非守瑜听到哥舒翰的吼声连忙上前:“见过哥舒节帅,节帅尚在与李副使寒暄,某等岂敢打扰。”
“如今尔等也是校尉、旅帅了,怎么如此扭扭捏捏!当年和某一起偷酒喝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哥舒翰哈哈大笑,挥手道:“去见见思礼和破虏,对了,四郎也在。”
“四郎?他不是离开陇右了吗?”荔非兄弟大喜过望,欢呼雀跃着向李晟奔去。
当荔非兄弟一左一右狠狠锤打李晟胸膛时,浓浓的袍泽情令王霨动容:“如此豪情,才是大唐男儿之风骨!”
“四郎在剑南?!”李光弼得知李晟在崔圆麾下任牙兵校尉,惊愕异常。但他很快就平复心澜叮嘱道:“崔副使,李四郎乃万里挑一的将才,还望君善待之。”
“李校尉之才某已知之,某此刻只担心哥舒节帅将之夺回,岂会不珍惜?”崔圆见哥舒翰和李光弼对李晟都分外看重,愈发打定主意要将其留在麾下:“说来还是忠嗣大帅慧眼如炬,帐下都是一等一的将才。”
“忠嗣大帅……”李光弼神色迅疾黯淡下去,如同燃烧殆尽的流星。
“忠嗣大帅……”哥舒翰扶住驼车半人高的车轮,感慨不已。他虽不认同王忠嗣为下抗命的理念,却不得不佩服其统兵之才,更因大帅暴毙汉东深感伤怀。
“忠嗣大帅……”三人之中,安思顺与王忠嗣的情分最浅,但他也由衷承认,王忠嗣是百年难遇的将帅之才,非堂弟安禄山可比。
三人各怀心思,皆不言语,唯余北风呼啸,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李晟等人那边也骤然安静下来,一群驰骋沙场、勇猛无畏的勇士中隐约传来低低哀戚声。
“难道某说错什么了?”凝重的气氛令圆润自如的崔圆也有点张皇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