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一唱天下白。
凌晨五点的光景,夜幕渐退,天刚破晓。
寝屋里的汉子们早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嗯嗯地清嗓子的,呃呃地叫唤着躺在床上懒洋洋地伸着懒腰的,猫坐在床沿上吧唧吧唧惬意地抽着烟卷的,捂着肚皮吧嗒吧嗒急急匆匆趿拉着鞋板跌跌撞撞跑茅厕的……
屋子里乌烟瘴气,纷乱不堪。
“栓,赶紧起吧,晚了可抢不着好地呢!”河南人习惯直呼熟悉的人的名里面末尾的一个或两个字,以示亲密和信赖。
大头鬼胖头老吴,一大早怕我不适应或者不懂“规矩”,悄悄走过来把我叫醒。
“老乡”胖头老吴着实是个够味儿的好人。
那天,我执拗地辞别了莫老更夫妇俩,气冲冲地赶往火车站的途中不曾想迎面与这个大头鬼“老乡”“撞”了个满怀。
“栓,咋啦?你这是要去哪呀?”
“砖瓦厂那活路不干了?”老吴紧锁眉头抬眼望着我一脸不悦急急忙忙的样子,惊愕地问道,一副颇感意外的神情。
人其实是最受情志左右的高级感情动物。
在莫家大院和这些“乡里乡亲”的“出家人”“厮混”了那么久,彼此之间或多或少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依依不舍的情愫植根在心坎里。
在危急关头任何一声关切的时候,任何一个同情的眼神,都是抚慰自己伤痛的最好的心灵鸡汤。
哪怕只言片语,哪怕稍纵即逝……
胖头老吴喜好“腾云驾雾”,是杆老烟枪。
平日里总爱抽东北当地产的长白山(红人参)牌香烟,每包十块钱。
这个价钱对于一个收入低还要养家糊口的跑黑的的外乡人来说已经是价格不菲了。
甚至可以这么说,大头鬼能吸这个档次的香烟,简直就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了。
“烟酒不分家”,自古传今,坊间就一直流行这样一句话。
难怪只要人多的时候,我瞅见大头鬼老吴烟瘾发作时,总是独自一人偷偷地溜到屋外没人的地方,有时候躲到茅厕里美美地享用他的“大餐”。
我曾无意间就撞见过好几回了啊!现在我终于闹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碍于情面,面子上挂不住呀!
因为缺钱捉襟见肘,他老吴再咋讲义气,他也大方不起来呀!总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吧?……
“来……栓,吸枝烟,解解闷……”
“有啥不开心的事,别搁心里,跟老哥拍拍话啊!”老吴虎着脸,神情凝重。
他不紧不慢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长白山,看也不看麻利地用镊子般的指尖从松松垮垮的烟盒里钳出一枝烟卷来,慷慨地递到我眼前。
“不不,咱不会,你留着吸吧!”
“别让咱给糟蹋了……”我连连摆手,试图竭力推脱。
心里头却又极不情愿的骂自己:难得他大头鬼大方这么一回,你小子是不是黄狗子坐轿——不受人抬举呀?……
“看看看,你这不是打老哥的脸嘛!不就是吸枝烟吗?”
“啥会不会的,又不是吃黄连吸大烟,你忸怩个啥呢?”
“给……栓,吸嘛,客套个啥呢!”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看得出大头鬼的确有些尴尬和恼怒。
这次我实在有点拗不过他,“无路可逃”,只得“缴械投降”,乖乖地接住了大头鬼破例馈赠的“大礼”。
“你给咱说说掏心窝子的话,到底出了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