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获救了,我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块铺着凉席的木板床上,“你娃可睁眼了咧!额(陕西话我)跟你娃说,要不似(方言——是)麻皮(狗名),你可就目(没有)命球了哟!……”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头和颜悦色地看看身旁麻溜溜的一只大土狗,笑眯眯对我轻声说到。
刹那间,我明白了一切,在生命的尽头我意外地被人搭救,我的内心百感交集,我努力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大爷,谢谢……谢谢您……您老人家……,要不然我真的就……”我竭尽全力紧紧拉住老药农的手,竟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赶紧快睡哈(下)……快睡哈,你娃不要跟额讲客套话哩!能活过命来就是你娃的造化呢!那么陡的山坡坡上掉哈(下)来,不要你娃的命,也得给你娃摔球个缺胳膊断腿嘞,额看你娃命大,跟灵猫一样,有九条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不当大官,就要发大财哩!啧啧!”老大爷上前搂着我的肩膀,用舒缓的暗劲将我摁在床板上,嘴里不住地调侃道。
我听在耳里,乐在心头,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和泪水。
当日,在我知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老大爷趁热给我煨服了几剂汤药,又给我炖了一锅果子狸的野味,连肉带汤“强迫”我大吃大喝了一通。
数日后,我自觉元气大增,于是乎,趁着老大爷带着“麻皮”上山打猎采药,自行下地,不用拐杖,扶着墙壁门框能够勉勉强强走路了。
待到天色一擦黑,当老大爷带着麻皮扛着鼓鼓囊囊的山货满载而归,出现在小茅屋的拐角处时,我已经依偎在大门口的墙壁上,用灿烂而自豪的笑脸相迎,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卖弄,而是为了能够给老人家一个惊喜,是他无微不至的照料才换得了我今日的重生,我唯有用这种方式,表达内心的感激和欣慰啊!
“额的个乖乖哒!你娃这才几日呀,都能下地溜达了哩!嘻嘻!……”老大爷一把将山货撂在门前,大步流星地走到我跟前,惊诧地看着我说道。
我默默无语,迎面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喜极而泣……
老大爷姓李,已近古稀之年,原是白狼沟林场的老伐木工,林场解散后,独自一人留了下来,成了这上不见天下不见地的山旮旯里的护林员,起初是两个人,后来同值的吃不了山里的苦,也不想打一辈子光棍,没几天就开溜出去,回到了“人间”。
自此,日光如梭,一晃三十多个春夏秋冬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平平淡淡地过去了,李大爷依然坚守在这片山林里,远离喧嚣的人群,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独居生活,再也没有返回到沸沸扬扬的村落里。
岁月不饶人,黑发人不知不觉悄悄地变成了白发人,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相对尘世里追名逐利泯灭人性的残酷厮杀和欺诈,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返璞归真的原始生存方式,和看破红尘与世无争闭关禅修的隐士们一样,未尝不是人生境界里的一种另类选择和超脱。
说真心话,假若心无牵挂,我甘愿与老药农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平静地“厮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