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紫檀床使用的是“劈雕”和“清刀工”,这是木雕中最顶级、难度也最大的工艺。
它是指在雕刻和修光过程中,全部使用刀具,一刀刀雕刻修光完成,不用其他工具辅助,最后也不用砂纸或者其他磨具打磨。
这样最后雕刻出来的成品粗看是光滑的,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表面其实是由一个个非常小的平面组成的,摸上去有些微微磨砂的触感。而从整体形态上来看的话,会更有质感,气韵更加流动,最关键的是,经得起时光的打磨,越是氧化,质感就会越出色。
这两种工艺本来并不是专门用在紫檀上的,但是清刀工跟紫檀配合,呈现出来的效果最好。这座紫檀床,也采取了这样的处理方法,这也是床上雕刻的孩子看起来格外生动的原因之一。
清刀工难度很大,对木匠要求非常高,稍有不慎就会毁掉整件作品。
陆远是学过的,但至今为止,他只敢在黄杨小料等稍微便宜一点的硬木上练习,从来没有对紫檀动过手。
但许问这时却没有丝毫犹豫,他首先要完成的是栏杆处一个比较小的缺损部分,大约只有三根手指那么大。他看
了一会儿图纸,拿起紫檀就开始打胚,打完开始劈雕,雕完开始用清刀工磨光。
整个过程流畅得惊人,陆远看得眼花缭乱,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全部完成了。
“你……”陆远震惊了,张开嘴想要说话。
“什么?”许问头也不抬,又拿起了另一块木料,眼睛去看图纸上的下一个图形,随口问道。
“没有……”陆远闭上了嘴,继续目不转睛地看他工作。
清刀工看上去一刀刀的非常简单,但其实是所有磨光手法里用时最长的工艺之一。
它难度大、风险大、用时长,所以现在很多木匠都放弃了这种手法,改用普通的砂纸打磨进行抛光。
但现在在许问这里,一点也看不出这工艺有这方面的问题,好像一切都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接下来,许问做,陆远看。
小小的天井里,光线被陈旧的塑料布过滤,变成了一种莹润的白色。
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以及工具与木料接触的声音。
但比这更加强烈地充盈在这里的,是两个人完全的沉迷与热忱。
这一刻,这个世界除了这张紫檀床、紫檀木和许问手上的材料,别的什么也没有。
也不知道这样工作了多久,陆远肉眼可见地看着新雕成的部件越来越多,被贴上小标签,整齐地排列在了一边。
这些都是修补件,还没有跟原件拼在一起,有没有修复成功还要等最后的组装过程。
但看到现在,陆远毫不怀疑,这次修复其实已经成功了。
他越看越起劲,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最后结果,许问的电话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许问手一顿,接起电话,跟对面说了几句。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点点头,收起电话的时候也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对陆远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去哪里?不能把这个做完再去吗?”陆远迫不及待地问。
“你家宗地。”许问用四个字就把他嫌弃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与此同时,班门宗地,几个人正站在祠堂门口,一名老者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