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前许问也见过这种写法,常常出现在板报题头设计、签名设计等地方,大多数情况下,它能给简单的文字添加一点变化,但许问对此反应很一般。
在他的感觉里,这是设计,不是艺术;添加进去的文字是字体,而不是书法。
他很少看见能把画面和字样结合得非常完美的。
但眼前这个木牌上的雕刻却不一样,竹影蹁跹,仿佛有风拂过,清雅灵动。字中的气韵也仿佛在流动,拘于方寸之间,却仿佛流转在了这一方天地。
太美了。
许问在门口驻足,不知不觉看得出了神。
“我给他送过去好了……”清脆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接着,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连林林轻盈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竹篮。
许问转头,正好撞入她的眼中,光影闪动,眼波盈盈,笑意宛然。
“呀,你回来啦!”连林林喜悦地说,“怎么待门口不进去呢?”
她一转头,立刻会意,“你在看这个门牌?这是咱们去天山的时候,吴伯伯在家里做的,据说做了他五天,咱们出去的一半时间,他都在做这个!”
可能是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吴可铭也走出来了,他抚着胡须,有些得意说:“怎么样,不错吧?”
“太漂亮了。字形和画形融合也就算了,关键是其中气韵,连贯流通,在意境的层面上进行融合,所以才会让人觉得如此和谐。”许问真心实意地说。
“哈哈哈,有眼光!我是一时兴起,然后琢磨了很久。字画融合其实不难,难的是什么字、什么画。竹叶如剑,天生料峭,直接拼合成字是很简单,但会显得太陡,过于僵硬。我以风为媒,叶为体,影为随,讲的是一个字,动;又一个字,生。勃勃生气,是竹叶之态,也是绿林之态。”吴可铭仿佛遇到了知己一样,摸着胡子给两人讲解。
能够听见这样一位大师详细讲解自己的创作意图其实是很难得的事情,许问听得非常认真。
“林林说,您用了五天才完成?”许问问道。
“是啊,不过那可不是因为我手艺不好!这每一笔怎么落,深浅如何,轻重如何,都是有讲究的。这个非得琢磨透了不可,急不来!”吴可铭强调。
真正的艺术品,就是这样完成的吧……
许问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看见连林林挽着的那个篮子似乎很重,顺手接了过来。
接过来的时候,许问稍许感觉到了一点挣扎,他马上意识到连林林是不想让他看见里面的东西,他有些疑惑。篮子上蒙着一块蓝布,看不出里面装着什么。
刚才连林林说的不是去送给我吗?
我自作多情了?
不过连林林很快就放了手,这时吴可铭也走了过来,笑着说:“快试试吧,这是林林跟她倪嫂子一起给你做的新衣服,费了好多心思,刚才她以为你不回来,还在说给你送过去呢。”
连林林的脸马上就红了,但马上又斜着眼睛看吴可铭,不满地说:“吴伯伯,我送的礼物,你不能让我自己说啊?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的问题。”吴可铭连忙道歉,接着他又对许问挤了挤眼睛,笑着进门去了。
门外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连林林回避着许问的目光,许问突然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连林林清了清嗓子,说:“进,进去吧。”
“嗯。”许问答应,跟她一起进门,他顿了一顿,小声说了句:“谢谢。”
“没,没什么。”连林林走在他前面,背对着他,她的动作很明显的一僵,摆了摆手,快步走进去了。
两人间的气氛从来没有这么僵硬过,但此时许问的心中,也从来没像这样快活过。
他紧了紧手上的东西,迈过门槛,但进门之前,他下意识地转头,忍不住又看了那块门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