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这样走开,扔下一句你再试一次看看,大朱师傅见过撂话杀你全家的狠人,撂这种话的最后不一定去杀别人全家,甚至连一个人都不敢杀。但没见过这样的人,扔下这样一句话就走,没有多余的恫吓,简单干脆。
大朱的直觉告诉他如果真的再欺负小不点一次,史可奇一定毫不在意的弄死自己,想到这里,大朱哆嗦起来,刚刚盘算要他走人的想法飞到九霄云外,又一股热流涌出。
这天厨房的气氛很怪,首先是小不点红着眼睛洗刷刷,厨工逗她也不搭话。其次是大朱师傅炒焦了几个菜,平时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牛掌柜还特地为这事骂了小朱师傅几句,说是他炒焦了菜,不敢上给客人又重新弄过,让客人久等,这是敲山震虎的策略,牛掌柜不好直接骂大朱,骂了小朱来实现伤害反弹。
这反常的气氛使厨房做工的几位更加不自在,倒是杂工史可奇脸色平静的做着分内的事情。有人注意到他帮大朱师傅拉风箱时,大朱的手一抖,一勺水洒在灶面上,接着勺子也拿不稳掉在地上......片刻后大朱不管店里有多忙,硬是请了病假,由小朱掌了大勺。不管气氛如何古怪,不管小朱炒的大菜合不合客人口味,这一天反正是撑过去了,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将酒楼关停。
翌日清晨,史可奇天刚有点亮就出现在武馆内,昨天接连发生的两件事情多少影响到他的心情,但他总不可能因为心里有了块垒而放弃习武的机会。
武馆大门是李大石打开的,他起的很早,史可奇进来时在院里练着拳。史可奇叫了声李师傅早,他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便自行找到工具开始打扫,武馆的清洁与伙食往常是由一个老妈子负责,昨日馆主严镇北交代了她早上无需清扫,这时正乐的缩在被窝呼呼大睡。
堪堪将院子扫一遍,习武的学员已陆续来齐,年轻人聚一起嘻嘻哈哈,朝气蓬勃。见人到齐,李大石拍拍手,要大家站队,顺便要史可奇加入。他摇摇头,回答说有地方还没扫完,拿着扫把走向客厅,李大石便不再勉强。
他打扫到厨房时,有个穿翠衣的女子拿着瓢将大水缸的冷水舀出在脸盆里,她听到响动回头看过来,见是个陌生的少年手持扫帚,抿嘴一笑,问是哪位。
这笑容如鲜花般盛开,如深秋般沉醉,史可奇恍如触电,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这世上竟有这般美丽的女子。女子已习惯他人第一次见自己容颜的各种状况,轻轻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低下头装模作样扫地,略略扬起些尘土。
女子毫不在意,他大概是爹爹昨晚吃饭说起的那个人吧,有点笨拙,想必是刚从乡下来。她没再说话,端了水盆出去。
史可奇红了脸,为刚才的失态赫然,又不是没见过美女......。
待史可奇弄完他认为该扫的地方,还打水将客厅的桌椅擦了一遍,院里练武的年轻人也习完晨练的一半多时间。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加入人群,站在角落微微发窘。李大石过来告诉他先蹲马步,这个他还真的没怎么练过,主要是教他的爷爷不太在意这个基础,老说战场上几把刀同时砍来,蹲的再稳又有什么用。
坚持了顷刻,史可奇就受不了,身体虚脚太酸麻。忍不住起立休息,再下蹲,来回几次后,在最后一次竟然双腿一软,坐倒在地。注意到他的人,有的挤眼睛,有的哄然大笑。
史可奇爬起来继续蹲,不久又坐倒,笑的人也多了几个。
“想想你们当初,好意思笑别人,现在还有几个蹲不久马步的,继续练,不要停,谁停谁加练一个时辰。”李大石看不下去发话镇压学员。
史可奇心头不知为何涌上一股悲凉,蹲个马步还能跌倒,比普通人都差很多,难道就这样变成一个废人?多日来受到的轻视屈辱,所有的往事一并奔涌而来,生离死别心酸痛苦,像喝下千杯毒酒,每想起一次毒性就发作一次。他咬牙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下蹲,一次又一次的跌倒。如果真废了,今天就死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