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开明治下,广纳谏言”,便可不论身份、地位,人人都能言说,上至股肱大臣,下至黎民百姓,所言便是心声;这民意不可违,民声不可不听,齐铭是难以相驳,更不能驳。他愠怒却不能发,对郑朝颜的示弱不予理会,幽目已示下,冷道:“如此说来,沈侧妃特地求见,原本是对明月受罚不甚满意而牵扯到懿妃身上,说出这番言论就是为了向朕进言,调查琵琶断弦一事?”
“不甚满意”四字几乎是齐铭咬着牙一字一字挤出来的,随后他挑眉不屑,好似在嘲笑沈悠悠:你一届女子御前谈论国事,是在教我做事?呵!班门弄斧!
“妾不才,一番拙见难登大雅之堂,让陛下见笑了。”沈悠悠已惹人不快,立马低头认了怂,更加不敢对郑朝颜的示弱变本加厉的责问。
“怎么会,有人作奸犯科,使懿妃玉体负伤、欲搅乱朕的万寿宴,触的是朕的底线,且关乎国事,若不按律究办,朕便难以服众。”齐铭道,“传朕令,乐府总管暂时收押,秦宝林禁足,凡是经手过琵琶的人通通拿下;韩敬,此事由内侍省调查,麒麟卫从旁协助,势必要揪出在琵琶上动手脚的人。”
韩内侍闻言,先是一惊,然后这副惊愕的样子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抱礼道:“小人领旨。”欲离。
“沈均!”齐铭突然想起沈均剑指西临使者一事,嘴上呼喊,韩内侍闻声,回过头来望着齐铭,齐铭再吩咐道,“先派人把沈均给朕叫来。”
韩内侍道:“陛下,沈侍郎已在甘露宫外跪了足足三个时辰,天寒地冻,恐怕已伤及腿骨,实在不宜面圣。”
齐铭眸子寒冽,冷讽道:“他倒是还有点自知之明,拖也要给朕拖过来,就算让他趴在地上回话,也是他自作自受。”
“是。”韩内侍离。
沈昙担忧道:“陛下,哥哥他……”
郑朝颜打断道:“陛下,若说到经手琵琶的人,沈侧妃是协助懿妃出演之人,由于侧妃是王妾,身份卑贱、登不得席面,她便一直在偏殿恭候,偏殿中放着万寿宴需要用到的多种器具,琵琶也在其中;之前懿妃在行宫遇刺,有传闻说,是摄政王派人做的,侧妃是摄政王的妾,不知琵琶断弦,可与沈侧妃有关?”
“惠贵妃,您主理后宫,却出了这等纰漏,是不是你办事不利的缘故?陛下是不是得先问你的罪啊?”沈昙气不打一处来,终是不忍瞧见沈悠悠受辱,率先与人敌对,随后拽着齐铭的袖子道,“陛下,沈侧妃是昙儿的亲姑姑,从小与昙儿一起长大,必然不会加害昙儿。”
秋蝉质问道:“掌宫中凤令的是太后,主宫中大权的亦是太后,懿妃这是要把罪责都怪到太后身上吗?”
“这位姑姑,你的衣服怎么湿了?衣衫不净,是为殿前失仪,太后娘娘便是这般教导你的吗?不知姑姑明不明白‘狐假虎威’的意思,您滥用太后的威仪,不怕扫了太后的威信吗?”沈悠悠听到沈昙护着自己,满心欣慰,沈昙遭受责难,她又岂能坐视不理?况且,在座的人里除了沈悠悠,没有人敢和郑葶苈对着干,亦没有人适合公然挑衅郑葶苈的权威。
能与郑葶苈相对的,只有齐延的势力,沈悠悠自有齐延护着,谁敢动她分毫?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沈悠悠与人较量起来,这狠的程度丝毫不逊齐延。
“沈侧妃!”秋蝉满脸难堪,最终和郑朝颜一样没了下文,自己被抓到了小辫子,理亏又卑微,说不过呀!
“秋蝉,你仪容有失,朕念你是母后身边的人,不予追究,退下吧。”齐铭扶额,无奈叹气,心中暗骂:都是蠢猪!被一个人怼的说不出话。
“谢陛下宽容,是奴婢糊涂,给太后蒙了羞,奴婢愿自罚三个月的俸禄,以正宫中纲纪。奴婢告退。”秋蝉退离。
待人离后,沈悠悠逼问郑朝颜:“贵妃娘娘,您刚刚说摄政王怎么了?妾适才没有听清,实在为殿下担忧,可否再告知妾一遍?”她也不数落郑朝颜妄议亲王的罪责了,也算是给郑朝颜一个台阶下;更何况,齐铭在场,她也不好再当着齐铭的面数落齐铭的妃嫔。
当然,前提是郑朝颜要识趣,若她不识趣,沈悠悠不介意再打她的脸,就算齐铭在场也不好使;诽谤齐延的,沈悠悠一个都不想放过。
“摄政王……”郑朝颜支支吾吾也没道出个什么来。
此时,沈昙又得意了,更多的是,她感受到了沈悠悠对她的忍让与宠爱。以沈悠悠的胆识面对沈昙之前的猜忌,她完全可以将沈昙喷个狗血淋头,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对沈昙只有谦让、示弱与不断的解释;只可惜,那时候,沈昙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