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正“不懂事”三个字说出口时,薛军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之后,竟抬起头来,对着沈淮磕头道:“沈大人,是我不懂事,是我不懂事,求您大人大量,给我一条生路,以后我做牛做马,必当回报您的数次搭救!”
沈淮挑眉,什么叫给他一条生路?
他实在没有兴趣跟这样的人搭话,挪开视线,只对李正说道:“我原是受人之托,对他有些照应,如今见他平安,也好对人交代了,此外诸事,公公不必顾忌我……”
地上的薛军听他说了这话,眼看自己的命运既定,他忧心自己前程,竟然快速膝行两步,扑上来要抱沈淮的腿,被从沈淮身后迈出来的高峻一脚踢了个四仰八叉。
“干什么?站远点儿说话!”
高峻盯着薛军沉声喝道,脸又黑一分:这薛军不小了,又不是没有出路,竟肯如此自甘下贱,实在是让人不齿。
“沈大人,沈大人,”薛军从地上爬起来,哭道:“求您放我一条生路,我已无家人收留,也不能再回颜和苏芽姐身边,我无权无势,以后哪里还有出路?”
李正看着眼前情形,只端起了茶盏不说话。
沈淮虽眼含不耐,却在视线往厅堂长案后的墙面上一扫后,终是对薛军说了几句话。
“她费心救你一场,就是为了让你能将命握在你自己手中,如今你有了自己的活法,虽未必与她设想的相同,却到底也不算违背初衷。你便自己掌握自己的出路吧。”
言毕,他便转向李正,“李公公,此事你自斟酌,实在不必与我商量。”
李正这才放下茶盏,呵呵一笑,“沈大人待这小子依旧一片关怀爱护,咱家便放心了。”
他冲薛军身后太监扬了扬下巴,薛军便被带出去了。
沈淮面上已有些不高兴,这一大清早的,弄这么个东西过来给人添堵,不知道苏芽此时已是怎样的心情,想必更是好不了。
李正却以为他是因自己刚才没有及时表态而不快,便笑呵呵地解释道:“沈大人,你可莫怪咱家不识时务,实是因为咱家远离京城,也甚为挂念京中,确实也想收几个趁手的小子送去代我尽孝心。”
他说话竟然如此直白,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引出了下面的话头,“唉,咱家这镇守太监,做得也实在是辛苦啊!前日竟还被人摸到宅中,砍杀了数名手下儿孙……”
由来都以阉人下贱,这些内臣一生无儿无女,所有的认同感便都来自同类。于是,资历老的便常会收些合心意的小宦官,各分派系,又称儿孙。
沈淮早就从徐远口中得知后来的事情,如今李正自己提了这事,便顺势关切地问道:“此前不知道上门的是公公的人,漕督家的大小姐又声称是寻薛军的人杀了徐明,之后便硬占了苏家小院……公公的意思,是与她起了冲突?”
“她扮作寻常女子,我手下儿孙怎识得她?”李正面上露出阴狠,咬牙切齿道:“此后她自报身份,我的儿孙们便准备去核实些,却还没待出门,便被那曹开河带人连夜上门砍了!”
“如此看来,是误会啊!”沈淮惋惜道:“可惜沈某人微言轻,与曹总兵又无甚交情,否则这便应该帮着公公牵线,当面说清,摒弃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