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几个醉鬼根本来不及拦她,大抵也拦不住。这多年的仇恨和怨愤总是要有一个发泄口的。何况庄叔颐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根本伤不到人嘛。
唯一知道真相的程鑫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倒在桌子底下了。杨波当然不会去拦庄叔颐,他没出手帮忙就算是没落井下石了。
庄叔颐可能是真的有些醉意了,下手没了轻重,竟然一拳砸在了郝博文的鼻梁上,顿时血流如注。若是旁人恐怕也就是住手了事。但这可是见血便晕的庄叔颐。
事情一下便不可收拾了。
“啊啊啊啊!”庄叔颐松开他,放声尖叫。
郝博文先是醉酒,又被打懵了,现下被她这尖叫惊醒,揉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抱怨道。“没有这样的啊。被打的还是没叫呢,你打人的叫个屁啊!”
“啊啊啊啊!”庄叔颐又不是为他叫的,她那晕血的毛病一日不好恐怕这倒霉的尖叫就无法停下来。毕竟这是个战火连天,尸横遍野的时代。
杨波赶紧冲了上去,将庄叔颐搂在怀里,柔声哄道。“不怕,不怕。榴榴不怕。你看这不过是一点小血,而且是你的敌人呢。你有什么好怕的呢。不怕,不怕,郝博文这种人流多少血都是活该。”
庄叔颐一边将自己埋在他的怀里,颤抖着说。“我、我才不怕呢。他活该。”
但是血色,在她黑暗的视野里仍然挥之不去。鲜血的气味叫她有些恍惚起来。她浑身发冷,只想将自己埋在阿年的怀抱里取暖。
她知道这很傻。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她可以忍受那些痛苦,那些寂寞,那些不甘心,但是就是没有办法忍受这小小的血气。
大抵她就是永远也别想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吧。
庄叔颐突然想起一件幼年的小事。她被那鲜血吓得大叫,哥哥还有众仆从都在一旁偷笑。而阿年那时候还没有学会如何安慰,如何哄她,只会沉默地站在一旁支撑着她,却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时候她叫得喉咙也哑了。然后呢,只有大姐,只有大姐上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一边狠狠地揍她的屁股,一边安抚她。“叫什么!你怕它就要学会克服它,否则它永远都会哽在你心头的。你这个傻瓜。”
但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改掉这个破毛病,大姐若是知道了,必定会狠狠地教训她一顿吧。
庄叔颐想到大姐,便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泪水,大哭起来。那一日与大姐分别,到如今已然五年了。
黑暗在泪水中渐渐恢复了光明。
在一片模糊之中,庄叔颐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如一竹,挺拔清秀,婆娑有致,高洁无瑕。她看不清楚那人的面目,却已然觉得胸腔里的心跳越发地激烈起来,如一只欢喜的鼓。
只听得对方,那一句,呼唤。
“榴榴?”
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