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旁的尸体还在不时抽搐,远处的狠厉泼皮满嘴血腥撕扯蛇肉,半身都是鲜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蛇血,还是断头的倒霉鬼的血。众人再也笑不出来,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冒起。马彪收起长剑,扬声道:
『燕三,你到底想怎地?』
燕三丢开啃了大半的蛇段,随手在嘴上一抹,血污满脸,道:『师叔真是明知故问,我想杀了你们,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还是说,我现在放过你们,你们就能放过我?事情发展到现在,不过是一场你死我活,师叔又何必废话?』
马彪铁青了脸,怒哼一声,不再答话。追又追不上,杀又杀不了,马彪胸中恨欲狂,恼怒到了极点,一屁股坐下,阴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邓飞玉一枚飞星狂旋而出,直奔燕三,可惜飞星和弩箭均不能及远,百米开外飘得准头全无,不知去了哪里。
柳叶儿不知何时站了出来,冲燕三大声道:『燕三儿你收手吧,死了那么多人了还不够吗?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些人里有些去了小西街,有些根本没有参与,你这样……你这样不是滥杀无辜吗?与杀你亲人的凶手又有何分别?不如就此罢手,别入了魔道,死了都要遭万人唾骂。』
燕三眼睛凶光凌厉,仿佛恶兽,脸色却如寒冰般冷硬,在他的魂海中万兽齐齐怒号,只有魂相中一点冰心维护清明,站起身道:『收手?杀小西街三百多口时可有人收手?别给我灌这种正义的迷汤,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柳叶儿你给我听好,我燕三无爹无娘,天生天养,扪心自问只是个西街泼皮,小西街父老养我教我,就是我的亲人。谁杀我亲人,我杀他全家。』
『至于他们无不无辜与我何干?魔道仙道又与我何干?死后遭万事唾骂?哼……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还要杀得几人……,加上黄仁义、石文天、魏开杰、马归,我还要再杀三十七人!都等着吧,这一路叫你们有去无回!』
柳叶儿被顶得满脸通红,还要再劝说,燕三已经跳下大树消失不见。仔细想想三十七人,柳叶儿悚然而惊,这一行人出来三十九人,被燕三两波杀了六个,还剩三十三个,加上南风镇四人,正好三十七人,那不是……连小姐和自己都要杀?
『疯子,白眼狼,亏得小姐以前还救过他性命!』柳叶儿恨恨咒骂,一直萎靡调息的纳兰零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柳叶儿忙赶过去服侍。
这一夜众人都睡不安稳,总觉得那个半身浴血的狠辣泼皮在草丛中盯着自己,寸头桀骜,白牙森森,如毒蛇猛兽,然而一夜风平浪静,众人提心吊胆到天明。
此处森林与蛮吼不同,蛮吼森林相对平坦,土地肥沃,树木多高大,遮天蔽日,而这片森林依着山势而成,树木高矮参差不齐,每一处矮树灌木,每一寸靠水向阳土地都有植物奋力争先,努力占据有利地形,挤压其他植被的生存空间,与人一样,活生生的江湖,不见血的厮杀。
植物尚如此,动物更是蛮恶,那吸血的旱蚂蟥悄无声息,臭虫、蚊蚋蜂拥,悄无声息地爬上身体,更有毒蛇横挂树枝,山熊咆哮,震得树木簌簌。
对于马彪等人这片丛林是不得不过的煎熬,而对于燕三来说,这就是天堂。
虎入山林,鱼入深水,鹰击长空,万兽阎罗之相本就是取万兽死魂凝练,对于丛林有天生的适应和掌控,燕三站在高高的树杈之上,静静看着下方的人群骂骂咧咧的经过,万兽之眼大开,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人群中哪怕一个小动作,一丝肌肉的颤动,一只蚊蚋悄悄吸饱了血都逃不过感知,无所不知,无所不在,这一刻,燕三冷冷看着下方无边森林和进入其中的三十三人,宛若君王看着一众死囚。
『干……怎么那么多蚊子?』人群不断骚动,噼噼啪啪怕打的声音不绝于耳,怨声载道。这些都是普通武者,元修则无此烦恼,如清风明月宗诸人灵元鼓动,自有清风饶体,蚊虫不可沾染,熊良是体修,浑身皮肉略一紧绷,蚊虫叮咬无门。
燕三此时已经脱了血衣,裸露着新麦色的上半身,精壮结实,肌肉块垒分明,将身体在树皮上,草丛中胡乱擦了几擦,染得一身黄绿树汁泥土草叶,融入树林很难被发现。
队伍已经走了半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深陷其中,燕泼皮的血之狩猎就此展开。
由于是山林的原因,队伍已经被拉得很长,众元修都还神元气足,普通武者已显出疲态。此时正过一处谷地,阴暗潮湿,稀稀拉拉横生的枝蔓几乎遮挡了全部视野,脚下踩着的是沉积多年的枯枝败叶,宛若稀泥,散发着难闻的味道,走在最后的一人正挥刀砍断带刺的枝条,灌木丛中燕三突然窜出,合身夹住他的脖子,宛若猛兽叼走羊羔,冲入另一侧的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