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顿住,一低头才发现的确如此,神色不明地看着她:“是缠上了。”
雪衣余光里瞄了一眼,只见二表哥今日佩的是条繁复的银质镂空腰带,雕镂的格外的精致,一条小小的腰带上几乎要刻出一张画来,因而也就……格外容易缠上去。
她有些欲哭无泪,这高门贵族连条腰带都要这般讲究吗!
一缕头发被缠的紧紧的,扯的她头皮格外的疼,雪衣努力偏头,十指纤纤地凑过去准备解开。
然而头发被牵扯住,她眼神根本看不清那被缠绕的地方,只是双手在他腰间胡乱摸索着。
这么一来不但毫无进展,反倒把那头发缠的更紧。
雪衣抿着唇,却不敢叫二表哥帮忙,只好继续摸索着。
她眯着眼摸了片刻,崔珩忽然将她的手拂开,声音略低:“别动了,我帮你。”
雪衣求之不得,连忙道谢,心里却微微有些羞窘,她怎么总在二表哥面前出丑……
崔珩从未碰过女人的头发,一触手,只觉那发丝异常顺滑柔软。
他沉着眉眼,挑着那一缕缕头发,见脚边的人抿着唇,似乎格外疼痛的样子又安慰道:“疼了就开口。”
二表哥愿意帮忙她已经很感激了,她哪里还敢有别的要求。
雪衣垂着眸小声地答应:“二表哥尽管动手,我能忍痛。”
她这话说的倒也不假。
毕竟初见时她就敢自己往柱子上撞。
崔珩眉梢动了动,没再开口,只是一缕一缕扯着头发。
二表哥的力气并不算重,但这小路实在太颠簸了,马车一晃,雪衣头皮便被扯的一痛,咬住了唇不敢出声。
没多久,又路过一个坑洼,马车又剧烈的一晃,雪衣这次没忍住,轻哼了一声。
头顶上立即便传来一声询问:“疼?”
雪衣忙咬住了唇:“不疼。”
她嘴上说不疼,手底下却抓的越来越近,呼吸也愈发的重,贴着他的腿侧透过去,崔珩薄唇微抿,手底下的动作愈发快起来。
可这头发缠绕的实在太多,道路又太过颠簸,越解反倒越乱。
雪衣忍了一路,咬的下唇都微微出血了,当那马车又过了一个坑,猛烈一晃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好疼啊,二表哥!”
她声音带了些哭腔,崔珩手一顿,果然见那头皮被扯的发红了,有些不自在地道了歉:“我轻些。”
雪衣即刻又咬住了唇,可这马车却接连又过了几个坑,她实在忍不住,只能一边断续地喊疼,一边抱紧了他的腿。
帘子外正在驾车的杨保隐约间听到了几声呼痛,以为是听错了,没当回事,仍是勒着缰绳。
可当这坑洼越来越多,里面喊疼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绵长哀婉的时候,他心底浮起了一股怪异——
他们公子该不会没把持住,被这心机女引诱了吧?
杨保不由得收紧了缰绳,愈发加快了速度朝着崔府回去。
马车突然加快,崔珩已经看不清那缠绕的发丝了,雪衣也控制不住地埋在他膝上呜呜地哭,哭的他愈发心烦意乱,愈发没办法动手。
崔珩到底还是松了手,沉声叫停了杨保:“停车。”
已经到了侧门了,杨保闻言立即停靠在了路边,可没了风声干扰,那马车里呜咽的哭声听得愈发清楚,杨保拴着马的动作一僵,不敢去瞧那车内的动静。
可偏偏风吹帘卷,他一回头正好看见那位表姑娘伏在公子的膝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哭的眼尾泛红,唇瓣也咬出了血。
杨保顿时便张圆了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们竟然……
崔珩正在烦乱之际,一抬头正看见杨保睁圆的眼的样子,沉声训斥道:“乱想什么,找把剪子来。”
杨保再仔细一看,才发觉公子腰带上缠满了长发,表姑娘的发髻也早就散乱了,这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连忙应了声。
二表哥要剪了她的头发?
雪衣一听便着了急:“二表哥不行,不能剪。”
崔珩一路上被她靠在膝侧温热的呼气弄得心烦意乱,再耽搁下去只会收不了场,于是只看了她一眼:“不剪开你难不成要别着我的腰带回去?”
雪衣实在不敢想象这场面,纠结了一番只好委屈地应了声。
剪刀“喀嚓”一声,被勒了一路的头皮终于松快了。
雪衣捂着头皮,看着那被剪断了一半的头发又轻松又心痛,声音哽咽地跟身边的人道谢:“辛苦二表哥了,那……请表哥先走。”
崔珩神色平静,将指上的发丝一根根拂开:“你先下。”
雪衣刚麻烦了他,怎好这般不懂礼数,于是又气地给他让路:“还是表哥先下吧,我头发乱了,需整理整理,再说今日多亏了……”
“下去。”崔珩忽沉声打断了她的话。
雪衣一愣,瞥见他膝上落满的发丝,又伸手欲替他拂去:“那我帮表哥清理清理?”
谁知她的手尚未触及他的膝,却又被崔珩直接拂了开:“不必。”
雪衣无声地眨着眼,不知哪里招惹到了他了。
崔珩微微分着腿,看着她澄澈懵懂的双眼,喉间微动,又执起了书卷放在了身前:“我再看会儿书,表妹先行离开。”
天色已经暗了,何况已经到了府邸了,为何不回去再看?
雪衣着实想不明白,伏在他膝侧小声地劝:“如此恐会伤眼……”
崔珩的耐心终于耗尽,搁了书卷,掀了掀眼帘吐出几个字:“表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