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苏先生说得那么简单?!”瞿浩辉却叹了口气,“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我的老师的情况,让我不得不回过头去看一看自己走过的路。”
瞿浩辉所谓的“老师”,是说出道之初与他同在一家港区娱乐公司的前辈歌手楚凉飞。楚凉飞比瞿浩辉大七岁,当年自然比新丁一个的瞿浩辉更熟悉港区娱乐圈的生态,一直把瞿浩辉当成小弟看待。瞿浩辉最开始的几年过得并不好,楚凉飞那时已经小有名气,就总是带着瞿浩辉蹭舞台。最终瞿浩辉终于熬出了头,但对于楚凉飞依然十分感激,敬称其为“老师”。楚凉飞一直只在音乐圈发展,算得上九十年代港区流行音乐的中流砥柱,但最终的成就和名气却比不上瞿浩辉这位影视歌全方面发展的艺人。尽管如此,楚凉飞也一刻未曾忘却当年跟在自己身后的这个“小弟”,哪怕这个小弟早已经不是当年蹭舞台的那个新丁了。楚、瞿二人的情谊,是国内娱乐圈最让人赞叹和佩服的感情。
三年前,楚凉飞被查出患了肝癌,就此离开舞台,很久没在公众面前露面了。但港区的娱乐记者还是经常能拍到瞿浩辉出入楚凉飞家宅的镜头。
“楚先生的身体还好吧?”苏钺肃穆问道。
“做了两次手术,现在还在做化疗。”瞿浩辉语气低沉地道,“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比较晚了,老师他又是一个嗜酒的人。不过好在他的心态极好,对病情多少有些帮助。”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瞿浩辉才道:“去年的时候,我的老师感叹,当年港区流行音乐覆盖大半个亚洲的盛况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言语间满是失望,那时候我才想起来回过头去看一看自己走过的路。唱了很多歌、演了不少电影电视剧,被人称作什么‘瞿天王’,可是回头一看,真的没有意义。当年我的老师他们还能上台的时候,港区的流行音乐盛况空前,可是我这个天王呢?眼睁睁看着盛况不再,心中还在沾沾自喜。从那时候起,我才决定要把所有的经历全部放在音乐上面。”
苏钺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很明显,瞿浩辉被楚凉飞的病情弄昏了头脑,把港区流行音乐没落的责任全部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忽略了许多注定的事实和社会发展的脉络。
不过苏钺却说不出劝说的话,哪怕说了瞿浩辉也未必听得进去,钻牛角尖的人心思只在自己身上,不会在意别人说了什么。
“所以这半年来,我一方面想着如何能在港区培养新人,一方面也在不断和国内的甚至是日韩那边的音乐人进行交流,就是想搞明白,为什么自己弄了三十几年,大小奖项拿了无数,依然挽不回败局。”瞿浩辉皱着眉头道。
苏钺想了想,最终还是道:“我觉得瞿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港区流行音乐也好,其他诸如影视剧这样的娱乐传媒行业也好,风光不再并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原因,而是环境和社会发展的因素导致的。人力有时而穷,一个人的能力再出众,也挡不住历史前进的力量。”
“是啊!”瞿浩辉长长出了口气,“其实我最近也想明白了。不过人的力量挡不住港区娱乐传媒行业衰败的必然,但给它加把火、加速它的衰落却是很简单的!”
苏钺无言地点点头。瞿浩辉的口中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是谁苏钺很清楚,总逃不过白鸿文之流。
“不说这些了。”瞿浩辉笑了笑,表情也不再那么低沉,“其实我是来找苏先生帮忙的。一方面,和苏先生探讨一下华语流行音乐的发展趋势,另一方面,确实想要和苏先生约几首歌。”
“这个……我这样的半个门外汉恐怕力有未逮吧?”苏钺苦笑道。瞿浩辉说的这两点苏钺一时半会都不敢答应,自己只是个搬运工,看起来能拿出来的东西挺多的,但这些东西都不是自己的啊!
“写出《明月几时有》这样的歌曲的音乐创作者如果还是半个门外汉,那我这样的老家伙算什么?”瞿浩辉笑道,“其实是这样,老师准备在他的身体还能支撑的住的时候,办一场正正经经的告别演唱会。一方面和自己当年的老伙计聚一聚,另一方面也是想和自己的歌迷说一声再见。我考虑着,仅仅是这样意义还不够大。当年他作为港区流行乐坛的中坚,如果能看到新人、接班人出现继续扛起华语音乐的大旗,肯定会更加高兴。当然了,我这样也是为了尽量减少他的出场时间,毕竟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太多的登台了。”
“楚先生要办演唱会?!”苏钺眼睛瞪得老大,“怎么……一直没有消息?”
“上个月,他的医生告诉他,他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那时候才做的决定。”瞿浩辉伤感道,“时间暂时定在元旦前后,具体还要看老师的身体状态。”
“要求!”苏钺直勾勾盯着瞿浩辉的眼睛道。
“什么?”瞿浩辉一愣,被苏钺这两个没头没脑的字弄傻了。
“参加楚先生演唱会的要求!音乐、歌手!只要我能做到!”苏钺道。
对于苏钺来讲,楚凉飞其实仅仅只是一个符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其实并不了解这个人。但在这个世界苏钺的记忆中,能够寻找到的记忆中,楚凉飞却是为数不多的关于少年时代流行音乐的记忆中篇幅最大最重的。而且不管如何,这样一个被病痛折磨的人,依然想要坚守自己的梦想,想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给自己的歌迷说一声道别的话,这一点就十足让人敬服。在另一个世界,苏钺还记得梅姑一身雪白婚纱缓缓走上高高的台阶的影像,当她转身挥手说出“拜拜”的时候,告别的不仅仅是演唱会现场的观众,还有自己最钟爱的舞台和自己的一切。
“我想这样。”苏钺不待瞿浩辉回过神来,便接着道,“港区流行音乐最兴盛的年代,或者说楚先生风头最劲的时代,最能代表港区流行音乐的是粤语歌,我会提供几首类似的粤语歌供楚先生和瞿先生选择,并由我公司的艺人登台演唱,另外,我会为楚先生写一首粤语歌,供楚先生本人使用。再有,瞿先生刚才也说了,想要让楚先生看到华语乐坛的新人新貌,所以我会为此提供几个相对比较不一样的节目供两位选择!”
苏钺说得又快又急,很有些急不可耐的味道。瞿浩辉反而慎重起来,对他而言,楚凉飞的这次演唱会意义重大,容不得半点差池,苏钺忽然表现得这么积极,倒是让他有些迟疑。特别是苏钺提到了粤语歌,瞿浩辉很清楚地记得,苏钺到现在为止从来没写过粤语歌。
苏钺也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些,便道:“要不这样吧,正好我有些想法,想让瞿先生指点一下。”
说着,苏钺从沙发上起身坐到了电脑前,打开编辑软件开始编辑简谱。瞿浩辉被苏钺搞得吃惊不已,见苏钺没别的表示,就轻手轻脚地来到苏钺的身边,往屏幕上看去。
标题栏写着四个字:夕阳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