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婧自从接到参加央视春晚的通知,基本上每天都泡在央视那边彩排,苏钺又忙着搞《龙猫》的宣传,两个人在过去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在春晚最后一次带妆彩排的之前,苏钺打电话问郭婧自己能不能混进去看一看,感受一下春晚现场的气氛,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事情却被郭婧一口否决了。听郭婧话里的意思,倒不是担心泄密或者没办法把苏钺弄进去,而是和这次郭婧表演的节目有关系,似乎郭婧并不太想让苏钺提前知道具体的内容。苏钺虽然心里十分好奇,搞不清楚自己写的歌有什么需要对自己保密的地方,但既然郭婧不愿意,那就等着看现场直播好了。
廿九当天郭婧倒是一早便把电话打了过来,嘱咐苏钺好好收拾一下家里。去年除夕这天就是郭婧去到苏钺的住处帮他打扫了卫生又洗了衣服、包了饺子,如今只剩苏钺一个人,干这些家务很有些提不起兴趣,磨磨蹭蹭搞到下午四五点钟才把该清理的清理、该准备的准备了。
傍晚大伯打电话过来让晚上去他那边守岁,苏钺说要准备明天电影上映的事情,没答应。实际上早上郭婧的电话里面说的很清楚,希望苏钺今天晚上能上山陪郭老爷子守岁郭恒辉除夕还有工作要处理,张兰和她又要很晚才能回家,家里面就郭老爷子和冯珂两人,会显得很冷清。
苏钺晚上七点到了山上,郭老对他的到来非常高兴,新闻联播也不看了,拉着他坐在沙发上闲聊。冯珂在旁边陪着,偶尔说两句话,气氛倒是挺和谐。晚会开始之前,冯珂去厨房煮了些饺子,郭老笑道:“先吃点儿垫垫,等她们娘俩回来咱们再吃年夜饭!”
三个人便边吃边看春晚。这个世界的春晚和另一个世界的春晚遭遇也差不多,似乎舞台效果每年都比上一年更加绚烂,但节目的评价却一年不如一年。郭老也知道这样的评价,便笑着问道:“小钺,你现在也是干这行的,对这个是怎么看的?”
苏钺笑了笑,道:“这个和我们吃饭也差不多。穷的时候过年吃顿饺子还用不起全白面的面皮,现在天天吃饺子也吃得起但肯定会吃腻。八几年九几年经济条件不好、文化生活不丰富,一台电视机放在院子里整条街的人一起来看、一场大型的晚会能让人谈论好几个月,因为那时候除了家长里短之外,工作生活之余的娱乐活动就只有从电视机收音机里面接受到的那些东西,每天都在聊,自然而然就会形成一个记忆强化的过程。现在我们的信息来源太广,信息的更新速度极快,能够留下印象的自然少之又少,等到春晚看完了回头一想,似乎没什么印象,就让人感觉春晚一年不如一年了。换句话说,并不是我们的春晚不行了,而是观众的要求提高了、审美分化了。”
郭老点了点头,道:“确实有些道理。那应该怎么解决?”
“没办法解决。”苏钺摇了摇头,“这种现象并不能算差,实际上恰恰是社会进步的一种表现。所谓众口难调,四个多小时的春晚看起来时间不短,但想要满足包括海外华人华侨在内的所有人的期望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实际上,春晚现在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失去了当年除办的时候‘丰富人们春节期间文化生活’这么一个目的,而是和贴春联、吃饺子一样变成了一种春节的传统。除夕晚上看着春晚吃年夜饭在某种程度上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它是团圆、欢乐、喜庆等等过年气氛的延展。从这个角度来看,春晚会一直办下去,观众也会一直看下去,当然也会一直批评甚至抨击下去。也许在将来,盼望春晚然后抨击春晚也会变成这个时段的一种传统,这种传统代表的是审美的进一步分化、思想的进一步活跃以及需求的进一步提高,当然,这也在侧面反映着生活水平和教育程度的进一步提升。”
苏钺夹了个饺子塞进嘴里,接着道:“与春晚每年都被批评类似的,有些人觉得,现在的文艺作品确实不如以前了。比如当年一首好歌能传唱好几年,甚至当年的许多歌曲到现在还有人耳熟能详,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作品了,相反,倒是有不少不知所谓的东西忽然之间流行起来,让人无所适从。这个观点和关于春晚的评论其实有差不多的意思,信息的更新节奏变快了,在这样的快节奏中,人们的审美观念有了分化,有些东西流行起来自然是有其本身的受众。但是也不能否认有另外一种因素,那就是随着信息沟通和传播渠道日渐宽泛,当年需要精打细算仔细安排的传播平台和资源变得廉价了。当文化工作者和观众之间的沟通桥梁狭窄的时候,这些渠道的经营管理者自然会对这些作品进行仔细的筛选,争取让不富裕的传播渠道更好的发挥作用,所以当时电视台和广播台播放的很大一部分确实是精品。但是现在,网络的快速发展让这个沟通渠道变得富余,自然也就不会去提前筛选哪些是优质资源了,这样就会让受众在接受这些资源的时候发现里面鱼目混珠、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郭老爷子叹了口气,看着苏钺的眼睛颇有意味的道:“好事多磨,任重而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