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何况徐长安的对面是五炙,面对一位巅峰开天他还不敢说自己是狮子,他只是一只兔子而已。而且对面的狮子都用全力了,作为兔子的他,怎么能够不用全力。
兔子和狮子都只有一条命,虽然有可能这狮子还有第二次机会,但兔子没有,即便只能搏一次,他也只能选择搏一搏。
徐长安知道,大宗师以上便修炼出了神魄,有了神魄,就相当于有了第二条命。
他这种打法,他必死,但对方的肉身也定然不存。
刚才五炙的表现,徐长安都看在了眼里,他如同一个丑角一般,在这风雪铸造的舞台上,尽力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为真正的角儿们送上一场大戏开幕之前的笑料。
徐长安只能赌,赌五炙不敢和他以命换命。
虽然他能留下神魄,但在场的大妖们没有一个会真心庇佑他。他若只剩下了神魄,其下场可想而知,肯定是被别人当成美食一口给吃了。
这样一算,徐长安虽然没有神魄,但至少能够做到以一换二。
徐长安眼中浮现一抹狠戾,嘴角也出现一丝冷笑,长剑直接刺了出去,虽然看着五炙四只手手中的刀枪剑戟齐齐攻来,仍旧没有丝毫防卫的意识。
同时,五炙心头也大喜,他自然知道徐长安想法。可惜啊,徐长安想错了。没错,现在只要他剩下神魄,必然必死无疑,即便是现在和他看起来关系不错的崖祁也信不过,这一点,他心里有数。
可若是徐长安只想到了这一层,那今日他必然大获全胜,扬名于这极西之地的雪山。
他看着木剑朝自己胸口砸来,在和徐长安目光交织的瞬间,露出了得意的笑;徐长安看着刀枪剑戟朝着自己砸来,脸崩得很紧,紧紧的咬着牙,憋着一口气,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让这口气崩住。
南奸的脸也崩得很紧,两弯本就有些淡的眉却因为紧凑在一起,显得有些浓厚而黝黑。
至于身后的大妖们,都屏住了呼吸,他们可不知道南奸心里的小算盘,只要能够杀了徐长安,这一次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诸多大妖中,有一人尤为的激动,甚至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角。
他是妖族之中最为“民主”之人,学习圣朝的律法文化,想给弱小妖族一个“好环境”的雪飞羽。
他有一个诨号,叫做“君子羽”。这一个绰号自然得不到开天境大妖们的认可,但这些大妖也懒得计较。这一个诨号,是一些小妖给他的,在没有遇到徐长安以前,雪飞羽的确帮助过不少小妖,还勒令自己雪鹰一族的人和其它族群和平相处,凡事讲一个“理”字。
可当遇到徐长安之后,他才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他惊恐的发现,原来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才会觉得疼,原来自己一直秉持的正义,一直想要的律法落到了自己最优秀的后裔身上,他才会心痛。
原来,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那么难。
原来,自己本性也是一头妖,而且还是一头虚伪至极的妖。
但是,这事儿除了徐长安一行人之外,没有人看到。他没有勇气去昭告所有小妖,告诉它们自己其实享受的只是它们给自己带来的虚荣而已。他现在看着这一幕,特别希望徐长安死,比任何人心里都希望。只要徐长安死了,那他才能安心的做他的“君子羽”,才能继续接受小妖们的爱戴,甚至在关键的时候还能让小妖们为自己去奉献生命。
就像一些残暴至极的帝王一般,天子一怒,尸横遍野!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徐长安死!
只要徐长安死了,他的虚伪便没人知道。只要没了徐长安,他的那些同伴们知道了又能如何,妖族之中众妖只识得徐长安大名,至于他的同伴们在妖族的眼里和阿猫阿狗没啥差别。
他的双目都红了,紧紧的捏着衣角,默默的为五炙加油,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五炙死!
而南奸的双目也红了,紧紧的咬着牙,早就做好了出手的准备,现在的徐长安还不能死,若是徐长安这么容易没了,那他以后的计划怎么进行?
他已经想好了,一定要救下徐长安,大不了对众妖解释是因为要给中皇面子。反正到最后,只要自己成功,徐长安死在他手上,那一切都没问题。
徐长安不是不能死,只是不能现在死,更不能死在五炙的手上。
众妖心思各异,灰总管也有些紧张,恨不得一掌打晕徐长安,将他拽回来;可他看了一眼自家主人,只见自家主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自己也只能瞪大了双眼看着,不敢出手,更不敢造次。
各妖的心思转变只在这一瞬之间,此时刀枪剑戟落在了徐长安的头上,而徐长安手中的木剑也刺向了五炙的胸口。
卷起千堆雪,雪比起之前更加的厚。
大地一阵摇晃,除了蓬山之外,周边的小山包一阵晃荡,甚至就连林浩天修行的山洞也惨遭波及。
他睁开了眼睛,他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他的身体很想出去看看自己命中注定的敌人变得多强大,但他心里却告诉自己不能出去。
他只能不敢的咬着牙,强行闭上了眼睛,不再去想,更不去看。
诸多大妖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动作,甚至都忘记了稳住自己身形。李知一紧紧的握着自己的衣角,看到远处的那五炙身后的五足兽虚影直接往下一扑急忙闭上了眼,心中一股悲凉之意直蹿脊背,但他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可是,想象中红色的血雾没有出现。
若是换做开天巅峰以下的妖族承受这一击,必然会化作一堆血雾,为这雪山添上一抹红。
血雾并没有出现。
原本被卷起的千堆雪缓缓落下,天地寂静。
仿佛一副水墨画,只有远山白雪,还有一群看不清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