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安看着这八个字,露出了微笑。
随后,他又有些迷茫的抬起了头,看向了桃花叔。
不管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算命都有一个习惯,他们只听得好话,听不得算命的说自己一点儿命途多舛的话儿。
若是算命的开口便是什么“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之类的话,也不管真假,总归得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二钱银子赏了过去,就算是算命的信口雌黄,为了讨一句彩头,也会竖起大拇指说一句算得真准。
可若是算命的开口便是什么“劫数难逃”,即便他算得在准,被算之人也会撸起袖子,举着拳头打过去。口中还会骂着“牛鼻子老道,咒骂老子”之类的话。
人大概都逃脱不了这样一番心理,只能听好的,却听不进坏的。
也就是李道一之流口才不错,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遇到打。
而一般有点水平的算命道士,那可就糟了秧了。
说些吉祥话,固然不错;可他们偏偏能看出雇主的厄运,但若是直接说了出来,必然会踹翻在地,掀了摊子。口中还会说两句“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豪言壮语。
所以啊,长此以往,算命先生喜欢说吉祥话;去算命的客人也喜欢听两句吉祥话。姑且先不论这些吉祥话是否真的能够实现,但好歹算命的听到这话,心里也舒坦。
可徐长安看着纸条上字,又看看桃花叔的表情,满是不解。
桃花叔眉头紧皱,眉头之上挤出了“川”字河流。
“这不是好事吗?”
徐长安小心的问道,他有些拿捏不准桃花叔的心态了。这纸上的批言比起这袁天师给夫子关于自己的批言,那可好上了不少。
但徐长安还是不明白,难道有人会嫌弃自己的命好吗?
桃花叔似乎十分厌恶那张纸条,更厌恶那句话。但他还是很快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转过了头,当再度转回来的时候,仍旧是那副高贵冷艳的美人脸,只不过此时的桃花叔,眉头舒展了开来。
“对我而言,这是好事。”
桃花叔直接说道:“但是,对于整个村子来说,不是好事。”
桃花叔说着,再度拿出了一张字条,只不过这章字条是从自己袖口中拿出来的。而且这纸张对比起先前那张纸,仿佛被小孩子的鼻涕给沾上了,纸张微黄,看得出来,还有潮湿后又被晒干的感觉。
徐长安不敢接过这张纸,桃花叔点了点头,示意他拿着。
徐长安接过纸,走到了顾声笙面前,展开了纸张,只见上面同样写了八个字。
“村毁族亡,唯逃一人。”
这张纸不用桃花叔多说,徐长安和顾声笙也猜得出来,此纸上的批言自然就是为铁里木村而写。
再结合方才桃花叔的那张批言,显而易见,村子将会灭亡,但唯一能逃出去的人,便是桃花叔。
这对于桃花叔来说是好事,但他却不高兴。
而且他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想着改变宿命,徐长安心里也很清楚。
在一旁的希澈,自然也知道了这事儿,眼眶中突然噙满了泪水,看着桃花叔,嘴唇嗡动,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村子里的人是如何对待桃花叔的,希澈再清楚不过了。村里人怎么骂桃花叔的,希澈也知道;村里人怎么孤立桃花叔的,希澈更是看在了眼里。
但如今,一直被村里不待见的桃花叔,却还想着改变整个村子的命运,想着去拯救当初辱骂过、孤立过他的村民们。
徐长安深深的看了一眼桃花叔,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桃花叔走向了希澈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头,却一句话也没说。
随后,桃花叔走向了徐长安,对着徐长安便是深深的鞠了一躬。
“徐小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徐长安急忙扶起了桃花叔,看向了顾声笙,顾声笙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身去,从希澈的手里接过了小青霜。
……
此时已接近午时,太阳虽然猛烈,可却偶有清风袭来。
村子里开不出花,但树木丛生。柳枝荡漾在了河边,偶尔借用清风的手,在河面上画出了一个圈。
桃花叔来到了河边,而且是白天。他白天来到河边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为大多时候,白天的铁里木河边上,都会有农妇或者女孩在河边洗衣服。
她们看到了桃花叔带着那进入村子的男贵客走到了河边,原本有些呆滞的眸子纷纷变得灵动了起来。很快,她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纷纷做出了恶心的动作,甚至还有两位妇人从河边捡起了石头,朝着徐长安和桃花叔砸来。
桃花叔不躲不闪,石头恰好落在了脚边。
徐长安有些担心的看着桃花叔,就连他心里都憋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的徐长安,真的想对这个孤立桃花叔的村子说一说,告诉他们,即便他们看不起桃花叔,即便他们孤立桃花叔,但桃花叔仍旧想着他们。
但徐长安不能,看到如今这些农妇对于桃花叔的态度徐长安便明白了。
他即便把这些话说出来了,也没有人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