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过春节,谢冲总要失落一阵子。童年时期是因为胡宝珠家豪气地给他酒心巧克力,长大了之后,他想得就更多了。
他跟姑姑说道:“为什么大家都以为小颖不回来了?就因为她姥姥家的条件比咱家好太多?好到让小颖舍不得回来?要是咱家也那么有钱,别人就不会这样说了吧?”
谢庆云听愣了。虽然她是大人,但是她从来都没往这方面想。她相信小颖肯定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的孩子,就算姥姥家有钱,她也会回来的。所以,谢冲说的,谢庆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她说道:“谢冲,你不要想多了,我们推测她不回来过年,是以为她想和妈妈在一起。而不是因为咱们两家家境相差悬殊。”
“以往小颖去她姥姥家,都是你送过去,或者我爸送过去,一般会在她姥姥家吃一顿饭,或者住一晚上再回来。可是,小颖从省城回来的时候,她的两个舅舅,来过咱们家吗?”
他们确实没有来过。谢庆云陷入了思索——难道,他们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谢家?
谢冲愤愤地说道:“每次去小颖的姥姥家,爷爷奶奶要提前商量好几天,给他们带什么东西,就像去京城进贡一样。一提起小颖的姥爷,我爸妈的态度都会缓和好多,不自觉地就把身段给降低了。你们到了那儿,肯定客客气气的,说很多好话。可是小颖的舅舅们呢?他们给爷爷奶奶拜过年吗?我等了一早上,他们都没有打电话过来。”
如果不是谢冲说出来,谢庆云可能真就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了。谢冲做出了总结:“他们理所应当地觉得,我们应该讨好他们。他们对我们的歧视一直存在,而且,这种歧视是隐形的。”
谢庆云半晌没说话。待谢冲心绪平静了,她方才说道:“你的观察力确实异于常人,你说的这些,都是我之前没有考虑过的。”
“我很郁闷。”谢冲说道:“但是我也不服气,我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全家人的腰杆全都直起来。”
谢冲还在房间里学习,谢庆云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当初大哥跟大嫂结婚时,所有人都说大嫂是“下嫁”。奇怪的是,所有谢家人都痛快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从来都没有人提出过异议。
更何况,范玉琢刚一结婚就怀孕了,几乎放弃了所有,包括她钟爱的舞蹈事业。谢家人一直觉得有愧于她,所以才加倍对她好。这么多年来,都是谢家主动联系范家,主动到有“讨好”之嫌。如果不是谢冲提出来,谢庆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在范家面前,一直很卑微。
大年初一,谢庆云的心情很不好。二哥出去打牌归来,哼着歌回来了。而谢庆云笑不出来,谢庆收诧异地问道:“大年初一,谁得罪你了?”
“没什么,二哥……”谢庆云懒懒地说道:“我在想着,咱们家什么时候能飞黄腾达,再也不会有外人小看我们。”
“谁敢小看我们?”谢庆收敏锐地说道:“咱们家可是东海镇最有名望的人家。”
看来,谢庆收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处在范家的隐形歧视当中。他以家族的名声为自豪,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范家的“隐性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