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靖怡在娘家、婆家各待了一晚上,还记挂着年幼的孩子,便匆匆离开了。把女儿送上出租车时,汪玉春犹豫半晌,说道:“那个,下次回来,把和和带着。”
“咦?”汪靖怡很惊讶:“你居然想和和?”
“咳咳……倒也没有多想。就是,孩子一回来,家里就热闹嘛!”
“我还以为你喜欢清静呢。”汪靖怡说道:“下次回来,我带着孩子多住几天。”
汪浩川回家整理行李,汪玉春说道:“不在家多住几天了?”
“不了,我很忙。”
“忙点儿好。”汪玉春自嘲道:“只有忙起来,才有可能离开这个家。”
这话让汪浩川颇有些不舒服,爸爸的话里带着一根刺。
汪玉春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咱家就这熊样了,这个城市也太小了,你想往高处走,就得非常努力。”
话虽没错,但汪浩川却觉得,爸爸的话里有一些酸楚。
汪浩川心思细腻,很容易多想。他顿了顿,问道:”老爸,你以后,想跟我或者我姐一起生活吗?”
“哈!说得好听,谁愿意收留我呢?我呀,也是孤独终老的命。”
在汪浩川看来,爸爸比妈妈的优点多。爸爸不会说尖酸刻薄的话,他知道自己不负责,并愿意为自己的不负责承担责任。
汪浩川没有接爸爸的话。光是妈妈就足够让他心力交瘁了,眼下他没有精力再安抚爸爸。
反正,爸爸肯定不会分担照顾妈妈的责任。
汪浩川要乘坐晚上的火车,距离上车还有五个多小时。他把行李全都收拾好了之后,拿着自己最重要的一个记事本出了门。
汪玉春问道:“你去哪儿?”
“出去转转。”
上了年纪之后,汪玉春有心跟儿子拉进关系,但是儿子并不想搭理他。他有时气愤,有时后悔——早些年他对孩子付出太少了,孩子大了,也没有义务对他好。
这些年,汪玉春的收入比以前高,日子也舒坦了,他成了小区门口麻将馆的常客。当然,按照他一贯小气的做派,他是不可能赌钱的,也就拿几个钢镚玩玩。
时间久了,汪玉春的家事也被牌友们知晓了。他们羡慕他有一双有出息的好儿女,也可怜他单身多年,他们都劝他找个老伴。
找老伴?
汪玉春压根就没动这心思。他赚的钱自己花,吃穿不愁,为什么要娶个老伴回来添堵?他对婚姻充满了恐惧。
其中一个牌友是儒林街的老街坊,他跟众人说,汪玉春还没离婚,他一直跟他老婆分居。再娶个老伴,那就犯了重婚罪了。
汪玉春也不隐瞒,说道:“只有过去的老街坊知道我过得有多苦。她在家什么都不干,我下班回来,别说热饭热菜了,就连口热水都没有。她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其实嘴巴特别毒。别说外人了,就连自己家的亲戚都不搭理她。以前我生病了,只能自己扛着;现在她病了,我也不管她。”
碰巧有一位牌友是位律师,他说道:“虽然你们夫妻关系不好,但是,如果她没有自理能力,你又不养活她,那她可以告你弃养。”
……
汪玉春不敢再摸牌了。
虽然,他并不觉得妻子有通晓法律的本事,但是她心肠歹毒,说不定,她会不声不响地憋个大招,打他个措手不及。
汪玉春决定去看看老婆。
他对老婆充满了怨恨,走到医院,实在不想再受一顿奚落和嘲讽,便买了两斤桃子,让护工带给老婆。
在回家的路上,他路过一个网吧,恰好碰到外甥在网吧外面抽烟。那个外甥,正是大姨的儿子彬彬。
汪玉春也就过年的时候能见他一面,听说他大学毕业了,一直没有工作。
彬彬先跟汪玉春打了招呼,喊了一声“小姨夫”。汪玉春对他上网的行为颇为不满,便冷冷地答应一声,说道:“少来网吧,早点儿回家。”
彬彬不爱听这些话,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说道:“我表哥也在里面呢。”
嗯?!
儿子也在网吧消磨时光?
汪玉春立刻闯了进去,在一片脑袋里寻找儿子的身影。
汪浩川偏偏是低着头的那一个。
汪玉春悄悄走进,这才发现,儿子正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
他时而眉头紧锁,苦苦思索,时而在键盘上敲几行字,那都是些公式定理,汪玉春完全看不懂。
别人都在打游戏,聊天儿,唯有汪浩川,他完全不受外界干扰,他甚至都没有发现父亲就站在自己身后。
在如此嘈杂而又浮躁的环境里,儿子依然能保持高度的专注,汪玉春又是感慨,又是佩服。
汪玉春悄悄离开了。
走到吧台,他看到那里有各种饮料小吃,他便付了钱,跟网管说道:“拿一瓶饮料,再泡一碗方便面,送到28号机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