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间里安静了很多,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程嘉树坐在江明浩的电脑前,小声地给他讲解着,他们交谈了一会儿后,江明浩偷偷瞧了瞧坐在另一边专心地看着屏幕的刘敬平:
“程哥,你把那一大堆资料扔给他,也不指导一下?你不管解释什么都相当清晰易懂,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那你就跟他说说呗,为什么要他自己看?”
“我现在不想理他。”程嘉树扯着被刘敬平抓得皱巴巴的衣服,“这人可难缠了,谁被他缠上谁倒霉……”
“你们原本就认识吧?那你干吗要说不认识北大计算机学院的?”
“我没说错,过去我和他是朋友,现在不是了,”程嘉树苦涩地动了动嘴角,“我们早就绝交啦。”
“为什么绝交啊?他欺负你了?”
“问题在我,”程嘉树轻轻地说,“我比较无趣,境界不高,格局太小,我们玩不到一块儿去。他像个小孩子,需要有人哄他,我又不会哄人,常常惹他生气……”
“哼,看出来了,”江明浩冷下脸来,“这不就是少爷脾气嘛。他以为他是谁啊,竟然嫌弃我程哥,惯他臭毛病——”
“我好像在诋毁他?”程嘉树有些后悔,连忙解释道,“其实他很好,没你想的那么差。真的,他是个好人。”
“程哥你不用解释了,也不必维护他。像你这么好的人,他都能和你闹掰,绝逼不是什么善类。连你都容不了的人,我真无法想像他能和谁处得来。程哥,别的我管不了,他要是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你,我肯定帮你教训他!”
程嘉树见江明浩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哭笑不得,心里隐隐觉得有点对不住刘敬平。
江明浩接着写代码了,程嘉树回到了自己的工位,敲了一会儿键盘,就起身去洗手间。他出来的时候,等在门外的刘敬平大力捉住他的手腕,将他堵在墙角:
“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行不行?”
“没生你的气呀,”程嘉树语气清淡,“你是谁?”
“你再装?”刘敬平的眼眸黑亮得出水,“我之前做错了,向你道歉好吗?你就原谅我吧。”
程嘉树嘲弄地一笑:
“没事闲的你道什么歉啊。我很无趣,我情商低,我的世界里只有代码,咱们不互掐就没话聊,请刘公子离我远一点儿,别自找不痛快。我还很low,爱好也low,用的东西更low,不配和专业人士靠近。我这件衬衫39块,现在沾了少爷高贵的眼泪,回去就得供起来。对了,我很忙,比乔布斯还忙,请你让一让!”
他一口气说完,伸出手推开刘敬平,径自大步走回去了。
刘敬平没有动,琢磨着他的话,不由得轻笑道:
“我以为你不在乎,看不出来呀,记仇都记得这么有条理。”
中午,程嘉树在公司的食堂吃着饭,边吃边浏览朋友圈。刘敬平端着餐盘坐到了他的对面,他就端起盘子要走。
“你还没吃完呢!”刘敬平嚷道。
“我去别处吃,看到你就没食欲。”
“本公子虽然不如你帅,但也不至于败坏你的胃口吧?”刘敬平转了转眼珠,“你一点儿都不怀疑我是怎么接到这个项目的?不想知道我如何攻略杨总的吗?”
“你找个兼职,闹的动静倒挺大,”程嘉树重新坐下来,“杨总那么忙,还有空管这屁大点儿事?别吹了,我更想问你刚才为什么哭得那么惨。”
刘敬平面色灰暗,程嘉树注意到了,赶忙打哈哈:
“不愿意说就别说了。我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你哭呢,你这一爆发真厉害,不哭不知道,一哭吓一跳。我本以为你从来不哭——”
“其实我很爱哭,就是没让你们看到。”刘敬平闷声闷气地说。
“不会吧?”程嘉树咽下一口饭,“你过得这样顺心如意,生活中大概没有什么可以叫你哭的。”
“你不要胡乱猜测别人的人生经历和生活状态。”
程嘉树默然片刻,想转移话题:
“你怎么进的项目组?周凌峰不干了,可他对我说过,他最近不忙,想打打工,锻炼锻炼自己,以后应聘时还可以谈谈做过的项目……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我介绍他去另一家公司了,”刘敬平夹着菜,“有个项目不错,本来想给你的,你死活不要,我就用它换到了你做的这个——我是不是很机智?”
“你有病啊,”程嘉树的筷子停滞在餐盘上,“想做兼职体验生活,随便哪个不行?干吗非要做我这个?”
“原因很简单,”刘敬平深深地望着他,“我想和你在一起。”
“少来!咱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和艾乐康才是一类人,我和你不是一类人,那就不要接触嘛。我很弱,我生活很差,可那关你毛事啊?你最近又感到无聊了,想捉弄我取乐了对不对?你想在我身上找点乐子,才千方百计地进来的吧?在我这儿捣乱,你是不是特满足啊?”
“是,”刘敬平气得嘴唇直哆嗦,索性一口承认,并进一步赌气说,“我就想给你添乱,我就是想在你的生活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我就是想让你无处闪躲。程嘉树你记着,我做不了你的朋友,就做你的敌人好了,你恨我,也比不在乎我强。”
“你……你神经病啊!”程嘉树惊恐地瞪着他,“刘敬平,你真可怕,简直丧心病狂。等一下,你介绍给周凌峰的那个项目,不会也是这样不择手段得到的吧?”
“不择手段?也太难听了。”刘敬平不快地嘟哝道,“我爸是投资人,我想推荐谁去做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令尊怎么开始对互联网行业感兴趣了?”程嘉树刻意用恭敬的口吻说。
“我想往哪里走,他就把路铺到哪里,有什么奇怪的?”刘敬平坏坏地笑了,“等哪天我要进入游戏行业,说不定我爸也会投资网游呢。”
“really?”程嘉树不相信,“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每个人都有自己深恶痛绝的东西,你爸对游戏那么反感,你触到了他的底线。”
“哼,底线就是用来打破的。总有一天,我会改变他的。”刘敬平自负地说。
“你爸真宠你,把你宠得无法无天,”程嘉树羡慕得眼神发直,“我都不敢对我爸说半个‘不’字,如果违背他的意愿,他就往死里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