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昊细细思考了一会儿,倔强地说:
“反正,在我看来,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甚至还不是至关重要的那部分,有了更好,没有也不影响什么。从前我不这么认为,可能是因为我那时候还很幼稚,现在我觉得,爱情嘛,它就是一种……一种……”
他做了个手势,却没说出来,程嘉树帮他补充完整:
“一种点缀?”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王金昊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样想也不能说不对,”程嘉树思忖着说道,“你清楚自己要什么就最好。人一定得对自己需要什么、渴望什么心知肚明,不然就只能糊里糊涂地过日子。我的一个朋友,家里贼有钱,他从小就被送到美国上贵族学校,接受精英教育,本来可以一直读下去的。只因为离家太远,没有父母的陪伴,他就闹着回国,人家爸妈还真同意了。他对我说过,他从来不后悔,直到今天他还认为他的选择太对了,他得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
王金昊听着,随意地踱了几步,忽然抬眼问道:
“是北大的那个小子吗?你俩……相处得挺好吧?”
“嗯。”
“交心了?”
“嗯,我们几乎无话不说,”程嘉树诚实地点点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王金昊轻笑一声:
“一旦有人跟你讲起小时候的事,那就意味着你们已经卸下心防了。”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的过去,是打开现在的一把钥匙。他把钥匙给了你,你才有可能进一步了解他啊。”
“是,没错,”程嘉树看他一眼,“你小时候就想往外跑,跑得越远越好——你拿筷子就拿得特别靠上,我还笑你拿那么远,以后不知道要离家多远呢。中考之后你的成绩能进重点班,可你很不开心,我记得当时你说,你要是生在哈尔滨,早就考进哈三中了!后来我想过,你要是生在北京,保准进清北了……”
“我要是生在北京,哼,”王金昊懊恼地接过话来,“肯定进人大附中,现在早出国了!咱们家乡的教育水平啊,太烂了!”
“如果一个人有强烈的愿望,极度向往什么东西,那不是因为他没得到,而是因为他觉得,他本可以得到,”程嘉树微笑着说,“我不是很熟悉这种心态,但我能想象出来。你喜欢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心气高,眼光也远,中考后就想跑省会去,高考后就要跑首都去。我猜呀,王子墨要是认识你,一定相见恨晚,他就喜欢这样的人。”
“那你呢?”王金昊狡黠地一笑,“你对哪类人更有好感?王子墨,还是北大那小子?”
程嘉树敏锐地感到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便将它抛回去:
“金昊,你想问什么?”
“我随口问的,没别的意思。”王金昊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我真的爱琳玲,可我必须出国。”
“其实我想说,”程嘉树直视着他,“你的专业在国内的发展前景也很好,这里也有供你施展身手的空间啊。况且,你这个领域的人才,在咱们国家还挺紧缺的……”
“你觉得,你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吗?”王金昊不满地提高音量,“我就不能有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吗?你呢?难道你没有吗?”
“我……有。”程嘉树忆起那个令他永生难忘的晚上,他和朋友们喝酒唱歌,狂欢了一夜,顺便拐着刘敬平奔向一条看不清未来的道路。
“就算你有,说不准哪天你也会放弃的。”王金昊断言。
程嘉树往天桥的台阶走去:
“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你和夏琳玲从来没有吵过架,多完美的感情啊!我和静雪还闹过很多次别扭呢。如果你们的爱情就这样丢了,怎么说都是一件可惜的事吧。”
王金昊本来跟着他一起走,这时突然在顶层的台阶上站住了:
“我懂了。从来没吵过架,也就从来没交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