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答会之后,沈卫民在省机械厂的工作算是正式进入了尾声。
解答会顺利结束,符合新分房条例条件的工人名单公示三天后正式确定,昭示了沈卫民此次省机械厂行的成功。
“你已经和厂长说定了”张桂花问沈卫民。
眼看着进入九月下旬,沈卫民表现出想要回原厂的意愿。这倒是能够理解,他是来工作,又不是在军队服役,总不能长年累月不归家。
从省机械厂回家一趟需要不少时候,一来一回双休就过去了。进入十月,接着是沈卫民的大喜日子,这一连在省城待了快俩月没有回家,他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准备。
不过,通过这段时间,许多领导都看上了沈卫民这个小同志表现出来的多种可能性。工作时认真努力,做出的成绩厂里工人也认可,这无疑是最好的状态。领导们都说这样的人才就该留在省机械厂,就是跟在厂长身边做个助手,也比回到县城机械厂运输队能创造更多可能。沈卫民这个小伙子明显更适合搞文职。
不是一个领导和张桂花说这事,意思是让张桂花问一下。两人以姐弟相称,甚至张桂花的儿子直接喊沈卫民舅舅,要知道石相可的年纪可比沈卫民还要大点儿,如此可以说是很亲近了。
领导吩咐下来的事情,张桂花当然会去做。不过比起他们正式的询问,她作为姐姐,只是问沈卫民有没有留在省城的打算
沈卫民当然摇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留在省城的打算。或许在以后,他会靠另一种方式走出沈家沟,走出池县走出汉北省,但绝对不是现在。
局限性太大了,不能时常回家,爹娘要是头疼发热,身边连个能办事的都没有,总不能把责任推给家里俩娃吧。再说他不在身边,俩娃就成了留守儿童,这不是沈卫民把他们从第五军区接到家里的原因。
这一个多月也够够了。
沈卫民他都好久没见到父母,赵琪和两个宝贝蛋儿了
。来到这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和他们分开这么长时间。当然,他总共也没来几个月,这样一算,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分别。
“都已经商量好了。我的工作已经完成,没有理由再继续留在省机械厂,这段时间在厂里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齐厂长怕不是巴不得我快点走呢。”沈卫民笑着说道,半真亦假。
“你这可说差了,解答会的第二天,齐厂长还亲自过来叫我询问你的意见。听我说你无意留在省机械厂之后,还说要亲自会会你。”张桂花笑道。
解答会,张桂花因为家中有事并未出席。第二天到厂里,就感受到了众人超乎想象的热情。不管是在名单和没在名单上的都往工会送了许多信,大都是感谢沈卫民和欣慰工会办事公平公正。
经过打听,张桂花才知道解答会上沈卫民的表现,想到他在工会工作的日日夜夜,也只有这么努力认真的去做事了,才能得到厂里工人们这么高度的认可吧。
不过对于齐厂长能把人留下,张桂花从一开始就没抱有希望。她这个兄弟看着好说话,实则只要下定决心想去做件事,就不会因为任何外力而改变,他既然的拒绝了她,十之九成是不会答应其他人的。
果然
“姐,你知道我的情况,家中有父母、两个娃、还即将要结婚。这么多人,我不可能把他们一下子接到省城来。要把他们都留在乡下,我又不能时时回去,那他们和有我这个儿子没我这个儿子有什么区别”
虽然没有明着提,但是张桂花语气中的询问之语,沈卫民还是听出来了。
“行,姐明白了。”张桂花表示理解,“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这周五我跟车回家,”沈卫民早就打算好了。
张桂花一算今天是星期二,那就是后天了,赶得可真着急。不过周五就是九月二十五,可是到月底了,回家再准备几天确实也得忙活够了。“行,有打算了就成。”
“姐,我还有件事情想拜托你。”沈
卫民把事情说了。
张桂花沉吟片刻,“成,我给你批假。不过你回去后要好好和徐队长解释解释,别让领导心里有芥蒂。”
“嗯,我知道了。”
沈卫民这是个短期项目,没有必要的工作交接,关于接下来每家认缴资金和建房状况,就不是沈卫民需要担心的事情了。不过,简短的工作总结还是要有的,这个沈卫民早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稍稍润色一下就可以。
他正坐在办公桌上修改总结,就听见外面有人叫他。沈卫民出去,发现是丁大牛一家。
“沈同志,谢谢你,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丁大娘非常之激动,抓着沈卫民的手久久不放。
终于松了口气呀她家那口子死的不清不楚,连累她跟儿子在机械厂内受尽白眼和不公平待遇。要不是他们在生产一线,线长是个刚正不阿的,他们娘俩不知道恐怕连个“生产标兵”称号都没有。这个世上好人不少,真正能把他人利益当成自己利益去争取的也不少。但到利益冲突发生在自己和他人之间,人当然都是向着自己的。
多少年了,省机械厂的荣誉也好,福利也好,从来都没有他们老丁家的份儿。更甚者每到这时,不管是做过没做过的事,都被按老头子身上。如果不是和这个人生活了十几年,丁大娘都要相信他是这样的人了。
原来并不是没有公平公正,只是缺少坚持己见的人。也是通过这件事,母子俩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退让只会让人变本加厉。
当年警察连立案都没有,因为没有证据,最后只能宣告无罪。这些他们娘俩不知道吗知道。但是在别人诋毁丁父的时候,他们却没有去反驳,如果他们有沈卫民十分之一的坚持和勇气,事情恐怕就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们也不会蒙受这么多年的不公平待遇。
所以最近只要有人再提起丁父怎么样,母子两人的腰板挺得直直的,直接反驳回去,看到那些好事人哑口无言,母子俩首次心里这么畅快。
这样想着,丁大娘这就是要给沈卫民跪下,她实在太感谢他了。她一个老婆子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儿子不行啊,未来还有几十年的日子。现在终于能挺直腰板儿畅快呼吸了,她高兴啊
沈卫民赶紧拦住,“大娘,您这是干什么我一个当小辈的,哪受得了这个。”
沈卫民现在身体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一推就能倒,不过要拦住一个死命往下秃噜的妇女,还是有些吃力,他冲旁边站着傻乐的丁大牛,“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娘扶起来。”
丁大牛这才有所动作。
等三人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丁大牛又在丁大娘的示意下拿出一个竹筐,里面放着七八个鸡蛋,“这是我娘养的鸡下的蛋,拿来给沈同志尝尝,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太高兴了。”
丁家母子现在住在格子间,那地方有多小呢放开一张只供人躺着连翻身的空间都没有的床。站在房里转个身可能半个身子都得落在墙外。就是这样的空间,丁大娘却养鸡养到了下蛋,过程可想而知,不是受尽邻里白眼,就是自己委屈到极点。
沈卫民赶紧把递到跟前的筐子推回去,“丁大牛同志,你这是要我犯错误啊,快快收回去”
“都是自家鸡生的。我娘说头几个鸡蛋叫你吃了,也是他们的福气。”丁大牛是个憨汉子,最擅长实话实说。
丁大娘看到儿子这么说,拍了他两下手,亲自把筐接过来,往沈卫民怀里塞。
推推搡搡间,筐子差点掉地上,吓得沈卫民赶紧接住抱在怀里。丁大娘这才满意,拽着儿子儿媳这就是要走。
沈卫民赶紧拦住他们,“大娘,丁同志还有小丽同志,你们的心情我都理解,但这个我可千万不能收。不仅是对于我的名声,你们也不想先前的事重演吧,这要是要人知道,我们两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别看现在所有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要是万一再爆出这个事情,好心变坏事反而不美。
沈卫民这样一说三人才明
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只是想表达自己的谢意,却没想给沈卫民和给现在已经分到房的状态添麻烦。
丁大娘赶紧过去把筐子接过来,不好意思的看向沈卫民,“沈同志,差点给你添麻烦。你看,我们确实没想这么多。”
沈卫民摇摇头,“我做这些事情,是从普通工人的利益出发,讲求一个公平公正,从来没想过要回报,所以你们也不需要太感谢我,这一切都是你们应得的。”
丁大娘口称是是是,心里却十分感谢沈卫民。这个应得他们可等了太多年。
最后三个人冲沈卫民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
下班后,沈为民去副食店,正好经过机械厂东边那块地,有人正在除草捡砖头。自从分房名单正式确定下来之后,厂里工人就开始自发干活,沈为民还看到了丁大牛和钱锦,两人满头大汗,汗水浸透衣裳,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沈卫民现在可是这些工人之中的红人,他不认识他们,但他们认识他。有眼快的瞥见沈卫民都笑着打招呼,“沈同志,出来逛啊。”
“啊,众位辛苦了。”沈卫民笑。
“应该的,应该的,”他们巴不得多忙点忙,快点把楼建起来,然后他们好搬新屋,多少年了,一直盼望的事情终于要成真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卫民点点头,从他们身边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