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在南岸布置了八千人马,分为四军,各有两员猛将统领,此刻一起杀出,便似四条毒龙,在数万乱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娄室放任不管,只顾聚集本部精兵,不多时,聚起女真兵八百余人,当下分为两支,一支亲自领者,一支交给了完颜宗雄、完颜活女,分左右杀出。
有过片刻,韩氏父子也收拢起一千余人,都是他们从怨军带出的老卒,领着杀了出去。
关胜等人,先前一炷香功夫,杀得淋漓酣畅,然而杀着杀着,本该彻底崩溃的敌军中,竟然聚集起小股人马,迎着杀来,都不由吃惊:怪不得哥哥这般忌惮女真人,到了如此境地,还能聚集作战,当真闻所未闻!
然而这几个也都是老曹手底,最受重用的兄弟,心中岂无傲气?
见敌人如此勇猛,越发要杀尽了他,都把出平生本事,一个个高呼酣战。
乱军之中,秦明、黄信正撞着韩氏父子,秦明见他兵卒服色,不是女真兵装束,先自有些小觑,不料两边兵马一交,秦明分明人还多些,但除了豹骑,其余军士,竟远不是对方的对手!
秦明不知他这些怨军,遇上女真精锐,也只稍逊一筹,顿时大惊。
韩氏父子也自吃惊不浅。
老曹此次出征,所带的五千精锐中,豹骑占了两千,后来分了五百给闻达,陆续战死数百,又留三百在扈三娘处,所剩八九百,都在秦明麾下,与怨军对战,丝毫不落下风,韩氏父子晓得自家兵卒战力,如何不惊?
这一来,双方将领便想到了一处去:欲以各人武力,杀溃对方军心。
秦明、黄信两个,搭档多年,又是师徒、又是兄弟,彼此默契十足,韩庆和、韩常,更是父子连心,四将同时往前厮杀,不多时便照了面,齐声大吼,狼牙棒、丧门剑,挥荡而起,同两口三尖刀杀在了一处。
这正是:人斗人、马咬马、兵对兵、将碰将!
四人各程威风,大战三十余合,秦明、黄信忽然察觉出不妙!
怎么呢?
原来两边手下,秦明人马稍多,但是能战的只有八九百豹骑,对方人少些,但千余怨军个个不要命般肯厮杀,倒也正是对手。
然而周围那些乱兵,见秦明这支兵被敌住了,有那胆大的,渐渐镇定,抽刀提枪,杀上来帮忙,如此一来,秦明的兵马便渐渐难支。
秦明心急,一条狼牙棒使得泼风一般,恨不得一口气砸杀了敌将,但韩氏父子都是好手,此刻二对二,彼此支撑呼应,秦明本事纵大,一时又岂能得手?
又战几合,见情形越发不利,急得吼道:“我来对付这两个番将,你去带兵厮杀。”
黄信一点头,咬牙道:“哥哥千万小心!”就此退出战团,去领兵马厮杀。
那边韩氏父子一见大喜,老将韩庆合怪叫一声,手上三尖两刃刀没头没脑乱斩,暂时逼住秦明,韩常却是趁机跳开几步,放下大刀,摸出弓箭。
秦明惊叫道:“小心冷箭!”
韩常大吼道:“今日叫伱识得‘射入铁’之威!”
唰的一箭射出,黄信扭头看见,急待闪时,那箭早到。
韩常的箭,本来就已极硬,不然如何叫做“射入铁”?
此刻手中所持,又是阿骨打御赐的铁弓、雕翎箭,那箭射出,更是格外有力,黄信避让不及,吃这一箭射透重甲,自右背而入、右胸钻出,翻筋斗落下马背。
秦明惊得魂都没了,双眼瞬间赤红,眼见韩庆和将刀劈来,不招不架,怪叫着砸出一棒。
韩庆和拼了老命使出这路快刀,正是要让儿子射杀黄信,然而父子两合力,慢慢摆布秦明,不料射了黄信,秦明竟然直接拼命!
他却不肯同对方同归于尽,惊呼一声,回刀招架,秦明左手微拉,狼牙棒微微一收,砸在韩庆和马头上。
那马儿叫都不叫,扑地便倒,秦明脚踏马镫,立起半身,狼牙棒使足力气一捣,正中韩庆和胸前。
盔甲碎裂声中,老将喷出一口鲜血,离鞍倒飞,滚倒在地没了声息。
韩常周身一颤,大吼道:“爹啊!”
顷刻间咬牙出血,搭箭开弦,便射秦明。
秦明却是更快,猛扯下头上铜盔,劈面掷去,无巧不巧,正砸在射来的箭矢上。
韩常仓促间不曾使连珠箭,一箭不中,秦明披头散发,疯魔一般撞了上来,韩常只得弃弓,提刀挡架。
两个猛将,一个要替兄弟复仇,一个要给亲爹讨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叮叮当当杀做一团。
怨军尚如此善战,那些女真精锐,自然更加不俗,老曹四支兵马,倒有三支吃他敌住,只剩一支在乱军中绞杀,威力不免大减。
这当口,谁也不曾留意,自东面应州方向,一支兵马约莫三五百人,悄悄掩了上来。
前面几个骑马的将领,都还是少年摸样,几个人正抱怨:“岳大哥,我们躲在恒山,有什么不好?金兵千军万马堵着,我们如何混得入雁门关去?”
又有一个道:“大哥,老张说得不错啊,我们不是拦住了好几拨斥候么?金兵几万人都打不动占居庸关的土匪,可见战力不凡,为何不去收拢了他们,再来同他大军交战?”
再有一个道:“对对,听说那伙土匪,领头的还是个女将,凭咱们岳大哥容貌、本领,说不定就做了压寨相公,嘿嘿,嚯嚯,便似当年杨宗宝将军收穆桂英一般,岂不是一段佳话?”
最后一个年轻却极沉稳的声音低低道:“谁再胡吣一句,立刻给我滚蛋!”
那三个声音顿时一颤:“好好,不说、不说……”
那少年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前方。
月光洒下,照着此人白马长枪,说不尽的风华年少。
有分教:冰河吞没万千兵,毒计嚣狂肝胆惊。未必金辽无大将,老曹谈笑会群英。
《辽史·卷七十二·列传第二》:
晋王,小字敖卢斡,天祚皇帝长子,母曰文妃萧氏。甫髫龀,驰马善射。出为大丞相耶律隆运后,封晋王。性乐道人善,而矜人不能。
时宫中见读书者辄斥,敖卢斡尝入寝殿,见小底茶剌阅书,因取观。会诸王至,阴袖而归之,曰:“勿令他人见也。”一时号称长者。
及长,积有人望,内外归心。
保大元年,南军都统耶律余睹与其母文妃密谋立之,事觉,余睹降金,文妃伏诛,敖卢斡实不与谋,免。二年,耶律撒八等复谋立,不克。
上知敖卢斡得人心,不忍加诛,令缢杀之。或劝之亡,敖卢斡曰:“安忍为蕞尔之躯,而失臣子之大节!”遂就死。闻者伤之。
前面都是夸敖卢斡不凡,小小年纪就善骑术射箭,又宽厚和蔼。
最后一句是天祚帝要干掉儿子,不忍心整的太残忍,令人勒死他算了,有人偷偷告密,劝这孩子逃亡,孩子说:怎么能为了区区性命,就丢失节操呢。于是安安静静迎来了自己的结局。
老枪评价曰:第一生不逢时颇为可怜,第二终究乏了雄主之资。
若换历代雄主如刘邦曹操刘备李二赵大朱洪武等,绝壁都是有多远跑多远,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