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林莽像是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用一场场雨水肆意的向世界宣告自己醒来了。 云初一直想不通当年诸葛亮为何一定要在五月渡泸水。 难道在十一月秋凉的时候渡过泸水不好吗? 这个时候瘴气,毒虫都会收敛一下自己肆意的行为,林莽中也没有那么闷热潮湿,选在五月这个夏日炎炎,且动辄大雨滂沱时候进入西南林莽,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在西南的六七八三个月的时间里,将会落下全年雨量的六成到七成,而在十一月到来年的三月间,降雨量只有全年雨量的两成。 丛林中发生暴雨,远比在平原上发生暴雨来的危险,天知道啥时候,啥地方就会出现一条河,天知道那条河会突然改道。 这些不确定的因素,都是行军作战的大忌。 能借来东风一把火烧了曹操百万大军的诸葛亮没道理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么,诸葛亮为啥五月渡泸水? 还把这个事情写在《出师表》上,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劳苦功高? 这种事情云初这个有着后世人思维的人想不通,所以,他就对大唐土著李思道:“诸葛亮为啥五月渡泸水?” 李思呼扇几下自己的大眼睛,摇摇自己的大脑袋表示不知。 “为何诸葛亮在进入西南之后,没有用大象开路?” 李思继续呼扇着那双无知的大眼睛毫无羞愧感的摇着大头道:“不知。” “你知道啥?” “回家之后,我就要跟美玉儿定亲,明年过了三媒六证就成亲,后年生一个娃。” 云初遗憾的道:“也好,知道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思不以为耻的道:“咱们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我故意变得傻一些,还能多招来一些疼爱,有什么不对的吗?” 云初点点头道:“是这样的,你很聪明。” 就在师徒俩说话的功夫,从远处飘来一片乌云,紧接着大雨就倾盆而下。 这样的大雨,不是帐篷这种东西能挺得住的,所以,云初,李思,张东海一群人都进了一座新修好的竹楼。 大雨点敲击在竹楼的茅草顶上,就跟敲鼓一般,而竹楼外的地面上,片刻功夫就成了池塘。 李思忽然对云初道:“阿耶,诸葛亮之所以会五月渡泸水,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时候雨水多,蛮族都躲在洞穴或者竹楼里,到时候好一网打尽?” 云初羞耻的没有作声,张东海却在一边恭维道:“公主殿下真是冰雪聪明。” 李思笑道:“我一向聪明。” 云初将目光转向远山,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一场大雨居然是带状的,有雨水的地方只是他们这一片,远山那边,似乎还是阳光普照的模样。 李思注意到了阿耶的动作,自然就发现了这一自然现象,然后举一反三的道:“诸葛武侯通晓天文地理,气候星象,知道哪里会下雨,哪里不会下雨,他带领兵马待在不下雨的地方,等下雨的地方被水淹了,他就派兵去那边行瓮中捉鳖之举。” 云初为了让李思闭嘴,就叹口气道:“暴雨倾盆之下,突袭蛮龙洞的云瑾他们的日子不好过。” 李思闻言,立刻就没有了说话的心思。 张东海道:“蛮龙洞乃是西南最凶悍的部族,世子他们……” 云初淡淡的道:“蛮龙洞族长蛮龙生性残暴,善斗,很好对付,云瑾他们应该可以对付。” 张东海道:“参谋将军那边可不是这样说的,他们说蛮龙洞那边地势险要,多瘴气,多恶泉,并不适合大队人马进入。” 云初道:“地势险要,多瘴气,多恶泉的地方必定穷苦,也就是穷苦,所以他们不看重人的性命,动辄为一点蝇头小利就打开杀戒。 所以呢,蛮龙洞那边的优势很明显,同样的,蛮龙洞那边的劣势也非常的明显。 长川一战之后,云瑾他们应该会变得谨慎,击败蛮龙洞,也就等于打开了前往苍山洱海的大门。” “如此说来,大帅之前询问诸葛武侯为何会在五月渡泸,就是想问,天热之后蛮龙洞那边危险重重,可以尽量的降低蛮龙的警惕性,容易被世子他们的计谋所破?” 云初叹口气道:“诸葛武侯平定西南最缺少的其实就是时间,如果他像我们一般十一月进入西南占尽天时,那时候西南蛮族就不会与他硬拼,会一股脑地躲进林莽,让武侯的大军扑个空。 如此一来,平定西南就不是短时间能奏效的事情了。 更何况,那时候的西蜀与东吴的联盟已然破裂,而曹魏更是对汉中,蜀中虎视眈眈,容不得他长久的留统带大军留在西南。 也只有在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武侯这边的时候,西南蛮族才会生出一些与蜀军作战的心思。 孟获被擒拿之后,武侯在第一时间放走了他,不是武侯心慈手软,而是一旦杀了孟获,其余蛮族又会龟缩回林莽深处,同样让大军白来西南一遭。 而孟获因为战败被擒,蛮王的地位摇摇欲坠,这个时候,回到蛮族的孟获如果含羞忍辱的藏起来,必然会被其余蛮族酋长看轻,他的蛮王地位必然不保。 孟获想要保住自己的蛮王的位置,就必须有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才可以。” 张东海道:“开始几场失败,还能说是孟获急于求成造成的失败,接连失败之后,就说不过去了吧?” 云初叹口气道:“你也太小看孟获了。能成为蛮王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手段,前几场战事,只看用人不是妻子,弟弟,便是妻弟这等心腹,可以说他是真的为了胜利。 武侯也是妙人,每次都杀掉孟获部属,偏偏将他的妻子,弟弟,妻弟,活着放回去了,就是为了安孟获之心。 几次失败,损兵折将,势力大减,孟获即便是再强硬,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按照诸葛武侯的意愿,也是为了自己蛮王的地位,引诱西南其余大势力入武侯彀中。 在以后的几场战事中,孟获可能以蛮王之位为诱饵,哄骗獠丁军,木鹿大王,藤甲兵一一出手,这些人统统葬身于诸葛武侯之手,堪称死无葬身之地。 强大的部族势力被武侯消灭,孟获蛮王之位稳如泰山,最重要的是,诸葛武侯也达成了自己快速平定西南的目的。 可怜西南群雄,被孟获这个叛徒,诸葛武侯这个阴人,坑害的死无全尸。 而诸葛武侯与孟获却在这些人死后,上演了一出负荆请罪,芥蒂全消的大团圆戏码,诸葛武侯威震西南,导致这里数百年以来再无英雄可以称道。” 张东海听了云初的分析,吞咽一口口水道:“末将以为,大帅此次平定西南的手段,可与诸葛武侯媲美。” 云初瞅着张东海的眼睛道:“不,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吹捧我,而是要告诉你一个道理,像你这样的蠢人,就不该领兵作战,更不该胡乱揣摩本帅的心思,向朝廷什么屁话都说。” 张东海张口结舌片刻,马上道:“没有什么特殊的啊。” 云初道:“云瑾他们本就不该出现在密奏上。” 张东海捶着胸口道:“八百破万敌这般大胜不说,说什么?” 云初瞅着张东海委屈的模样,恨恨的叹息一声,再一次怀念起了温柔给他当副将的时候……一盘美味的瓜子里面,就不该藏着一只臭虫。 皇帝的身体比云初预料的还要糟糕,孙神仙在他离开长安的日子里,曾经两次被皇帝请去看病,在孙神仙看来,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这个时候,云瑾他们根本就不该出现在皇帝的视野里,即便是出现了,也必须是表现平平无奇才好,他们的表现越好,回到长安之后,云氏就越是不安稳。 张东海偷偷瞅瞅云初的脸色,就小声道:“大帅,末将见那个皮逻阁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放他回蛮龙洞了?” 云初白了张东海一眼道:“气血两亏哪里能恢复的如此之快?” 张东海道:“末将看到这个家伙在偷偷的舞刀。” 云初沉吟片刻道:“那就放回去吧,目标便是蛮龙洞。” 张东海又道:“石城一战世子他们已经吓破了爨人的胆子,爨延寿已经送来了请罪表,末将以为该是派出使者,命爨延寿为世子一众人马贡献粮秣。” 云初摇摇头道:“没有必要,爨氏本就在诛杀之列。” 张东海诧异的道:“世子麾下如今有十万之众,如果不给他们供应粮草,如何集中作战呢?” 云初伸出手,竹楼外的大雨已经停歇了,一道彩虹明艳艳的挂在天上,美不胜收。 张东海见云初不说话,就拍拍自己的额头道:“明白了,流寇就要饿肚子才对,不饿肚子的流寇应该叫官兵…… 再者……再者……大帅希望这些人全部战死……” 云初没有说话,李思却已经从担忧中走了出来,冲着竹楼外大声吼道:“何兆,何兆……” 云初瞅着李思道:“你唤他做什么?” 李思道:“本宫要他立刻向阿耶请命带上他的部下,去阿瑾那里听用。” 云初冷下来脸道:“可一不可二。” 李思咬着牙道:“他要是不去,我就让他去北海养四十年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