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瘦了,憔悴了。那个从小娇生惯养的贵家公子,仿佛一晚便长大了。此时站在她眼前的他,双腮微塌,目光枯槁;唇边颌下生出了青黢黢的胡茬。
婉兮还特别瞧见,他腰带上竟然摘得干干净净,竟然连一个荷包都不肯戴了。
婉兮想笑,可是眼内却模糊了。她咧开唇角,上前扶住傅恒的手肘:“九爷,昨晚儿可是跟人打马吊打了整晚?”
傅恒阖上眼:“九儿……你还打趣我。你,可——听说了?”
他的声音都是颤的,仿佛既不想叫她知道,却又想叫她知道。
她明白,他不想叫她知道,是怕她如他一般的难过;可是想叫她知道,便是想豁出个鱼死网破,索性将所有话都说开,以此来问她的心意。
她垂下头,眨掉泪花,浅浅地笑:“九爷,肯听听我在宫里的琐碎么?”
傅恒能在长春宫里见到婉兮,本就时辰有限,他此刻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哪里有时辰可以耗费在琐碎上?可是他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拉住婉兮的手:“你说,我听。”
婉兮心底便又涌起轰然的潮头,它们都袭上来,险些从她眼中倾泻而下。
她避开他的目光,歪头娇俏一笑:“九爷还记得陆姐姐吧?她此时已是皇上的后宫。我在宫里与陆姐姐相依为命,陆姐姐舍不得我离开,每次都说真希望我能留下来。”
“然后……别人也问我,问我会不会为了那样情同姐妹的陆姐姐而留下来。九爷猜,我怎么答?”
傅恒深深吸气,凝视住婉兮的眼:“九儿的聪慧,无人能擅为揣度。九儿告诉我,好不好?”
婉兮按住他袖口,仰头深深看他的眼睛。
“我说,我不会。九爷可会觉得我绝情?”
傅恒何等聪明,便温柔地笑,轻轻摇头:“怎会?我明白你的用意:陆女子留在宫中,这已是她自己的命。她若惯了倚赖你,就永远没办法在这宫里独立生活下来。你唯有断了她这个念想,才会叫她学会自己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