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凯扯着嗓子吆喝了这么一句。
这下子可把宋南墓吓着了,第二次黄毛过来,各种威胁利诱外加胁迫,叫黄毛必须给他争取最大的权益,不然就让黄毛做女人。
黄毛无语:“这些天我压力也很大好不好后天开庭,明天你生日,真是个好日子”
宋南墓怔了下。
“我明天生日”
“昂,亏我还记得,你自己都忘了”
宋南墓抹了一把脸,无言以对。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洗干净脸,洗了好几遍,牙也刷了好几遍,知道今天江北泽肯定会过来。
等了一天,没等到江北泽过来。
天都黑了,宋南墓靠在墙上,蹲着要睡着了。
做了一个梦,梦到在教室里面,一个男生在调戏江北泽,他气得把人家桌子掀了,然后揪起来暴揍一顿。
然后把他打死了,说要判死刑。
打了个激灵,梦醒了,浑身惊出了冷汗,额角也冒出了冷汗。
这个时候才发现外面天都黑沉了,他看不见月亮,也不知道星星怎么样,是不是很多颗挂在天上闪烁着光。
他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冰冷。
出生过到现在从没有过的冰冷。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孤独感,充斥着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宋南墓低头往手心呵了两口热气,冷啊
这么蹲着,腿都麻了。
“哎小子,小白脸来看你了。”
宋南墓“蹭”的就抬了头,眼睛一亮。
送饭的大爷咯咯笑,“瞧你乐得这样,跟狗见到骨头似的。”
“你骗我”
“啧啧,你以为拘留所这是什么地方,管你吃喝住就不错了,还给你单人牢房,你以为是敬老院,家属想过来看就过来看”
大爷干脆拿了一把瓜子,坐在地上盘起腿来。
“哎呀,你啊,这么年轻,明天就上诉了,也不知道能判多少年,才二十刚出头吧,大好的青春年华,都在这度过了,难熬哦”
“你今天废话真多。”宋南墓抠了抠耳朵。
大爷不恼,“小子,我感觉你家里还挺有势力的,你哥哥前两天不还过来看你来着你看看其余的房,哪能放这么多人进来除了律师能进,其余的,墙缝都没有。”
“懒得跟你解释。”
宋南墓继续趴下了。
他就这么蹲着,蹲到了天亮,两条腿完全没知觉了,都没有等到江北泽过来。
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21岁的生日就这么过去了。
他16岁遇见江北泽,18岁为他背井离乡,21岁为他杀人
所有的疯狂和疯癫,都是因为那一个人啊。
开庭了。
宋南墓戴着手铐,被押上了法庭。
他好久没看见太阳了,比太阳更耀眼的,是坐在观众席的江北泽。
他站在那,穿着之前俩人逛街买的黑色卫衣,他乍一看就看见他了。
隔着人群,他同他对视,然后宋南墓率先收回了目光。
黄毛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今天唾沫星子横飞,脑子和智商都在线,最后法官一声令下
十年。
宋湲的姐姐不服气,提出了上诉。
宋南墓脸上没多少表情,审理结束就被押了下去。
“小子,十年啊,已经很不错了。”
大爷最喜欢找宋南墓唠嗑,可宋南墓脸上没多少表情。
他躺在小床上睡觉,睡得迷迷糊糊,天色还没亮,就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揉着惺忪的眼睛看过去,对上一张白净的脸,瞌睡虫跑走了一大半。
“我是不是在做梦”
江北泽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昨天你生日,我在警察局外面求了一天,人家不让我进来,说今天开庭,家属绝对不能进,生日快乐有点迟了。”
一个小小的巧克力蛋糕推了进来。
长度和宽度刚刚好,正好能顺着门的两道栏杆钻进来。
宋南墓流眼泪了,一直哭,仰着头,可是眼泪还是掉下来。
江北泽把胳膊伸进来,想给他擦眼泪,“咋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没事没事,对方上诉咱也不怕的,律师说不会有太大的变动,放心好了。”
“”
宋南墓说不出话来,做着深呼吸,用袖子随便擦眼泪。
江北泽难受极了,看他哭,自己也跟着掉眼泪。
“我会陪着你的,十年很快,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给你讲故事,还有你注册的那间公司,我现在给你管得好好的啊,别担心了,我肯定都给你弄好了。”
“我特么以为你不要我了啊”
袖子垂下来,露出了那双通红的眼睛。
他没这么哭过,跟哥哥吵架没这么哭,杀了人也没这么哭,甚至以为要判无期,也没这么哭。
江北泽破涕为笑。
“怎么会不行,我得跟着我南哥吃喝玩乐,环游世界,你别嫌弃我没本事就行。”
宋南墓哼哧一声,“昨天爷在这蹲了一晚上等你过来,腿都麻了。”
“我昨天蹲在警察局门口,腿也麻了”
“”
宋南墓便不说话了,阴郁的心情变得顺畅起来。
“不后悔”
三个字,字字入扣。
江北泽岂能不懂他的意思,毫不犹豫摇头,“不后悔。”
“刚刚给过你机会的,你自己说的。”
“嗯,我说的,比黄金还真。”
宋湲的姐姐最终放弃了上诉。
宋南墓听江北泽说,是宋毅凯跪在了人家面前,求人家别上诉。
“他个彪子”
宋南墓骂咧了一句,眼睛红了一个透。
“他就我这一个弟弟,我就他一个哥哥,我俩从小相依为命。”
“我知道,放心吧,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照顾毅凯哥的,至于剩下的等你30岁之后,你慢慢孝敬他吧。”
“嗯。”
十年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就像是宋南墓6岁那年,父母离婚,16岁那年他遇到了江北泽。
他觉得期间那十年过得煎熬、又漫长。
岁,又是五年的时间过去,那五年却是一眨眼,就像是过去五个月似的,还没来得及回味,时间就悄悄溜走了。
一大清早,宋南墓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摸到了一圈的胡茬。
他对着镜子勾了勾嘴角。
哦,他30岁了。
不对昨天刚过了生日,他已经31了。
“小子,你今天出狱吧。”
送饭的大爷似乎有冻龄能力,十年了依然是那副德行,除了头发白了点,脸上皱纹多了点,没什么变化,还喜欢眯着两只眼睛,对着他笑。
宋南墓也笑,“我都三十了,还小子呢大爷。”
“那就是老小子”
一句话把宋南墓逗笑了。
出来的那一刻,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又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重量。
轻松是对过去的告别。
过去的一切,悲欢喜乐、忧伤难过,都一并随着时间,遗留在这间监狱里面了。
重量是,对未来的重量。
他,真的是一个男人了。
堂堂正正的,被岁月侵蚀过、打磨过的男人。
宋南墓闭上眼睛吸了口气。
泞城的九月的天,微凉,破土而出的空气很干净。
“南哥”
听到那清脆熟悉的嗓音,宋南墓双眼睁开望过去,目光落拓又直接地看到了站在树下的江北泽,中间毫无阻隔。
江北泽理了发,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递过去。
“来给你接风了南哥。”
宋南墓抱着胳膊,垂着黑眸,“以前让你叫南哥,死活不叫。”
“叫了十多年了,习惯了啊,以后叫你什么”
“你说叫什么想当年,某人满嘴都是他二哥。”
还提陈年旧事呢。
江北泽也笑,“现在不了,想别人了,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一直都想”
“一直都想。”
掷地有声。
宋南墓终于笑了。
他的前三十年,好像很多时光都被浪费了。
但是相比其他人,他又活得那么透彻,那么洒脱,那么敞亮。
他是宋南墓。
南山的南,墓地的墓。
他这一生都在离经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