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出去,不见有人答应,只是那隐隐约约的哭声已停了,那女子也回过头来,不见有进一步的动作。见那女子暂时停下了轻生的动作,蒋温伦跟着也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姑娘不要害怕,我非是歹人,若姑娘有为难的事情,不妨如实说给我听,凡是我所能帮到的地方,无不竭尽全力。”
这几句话一说出去,使听看见那女子露出一副娇怯的模样,以脆嫩的口音答道:“承蒙先生的好意,愿竭力帮我,但我是生来是个薄命的人,就得先生帮助,也只能舒缓一时,长此以往,仍是这般光景。”
“看先生的打扮,像是过路的人,大可不必怜惜我这一条贱命。我左思右想,还是拼着一死,来得干净,免得在这世上终日受人欺负。”
蒋温伦一听这女子谈吐,便觉得这女子伶牙俐齿,娇|啼婉转,言出有序,荡魄销魂,又看着女子一身的绸缎,不像是没有来历的人,心里便暗暗想到:这样花容月貌的女子,便是嫁了一个拙夫,想来也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到底是有什么委屈,以至于这黄昏时分,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哭泣寻死呢?
“更何况听这女子说的这番话,不像是小户人家的女子,小户人家的女子,见了陌生男人,说话不说扭扭捏捏,也绝对没有这么落落大方。但如果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又岂有入夜时分,独跑到这荒郊野岭来的?”
“若为寻死而来,何地不可以寻死,非要到这里来呢?这女子的来历,只怕有些蹊跷。我何不小心盘问她一番,看她怎生答应?”
蒋温伦尚在思索之间,那女子已接着哀啼道:“我若不是因为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寻死也用不着踌躇了。我这样苦的命,死了不算什么,怀中的胎儿没有罪过,不应该跟着把它性命断送了。”
说罢,又嘤嘤哭泣起来。蒋温伦见状只得劝慰道:“姑娘徒然悲伤,却也没有什么用处。请问姑娘贵姓?家住何方?究竟为什么事情,到此欲寻短见呢?”蒋温伦边说边走上前去。
那女子背靠桥柱坐着,此时虽然已经日落西山,看得不甚分明。但就借着这满天晚霞,就能看得出这女子身材窈窕,举止风流。头上青丝,蓬松覆额,虽看不清容貌怎样,然而就凭所见的,已足以使人怦然心动了。
那女子见蒋温伦走近面前,随即抬起头来答道:“这荒郊野岭,入夜时分,我一个妇道人家,出来抛头露面,已经是有辱门风,我怎还敢厚颜将娘家的姓氏说给先生听呢?翁姑、丈夫都凌虐我,不将我当人看待,我原本是不妨将婆家的姓氏说给先生听。然而说给先生听了,也没有用处。”
“与其这样,还不如存一点厚道。我的命已苦到如此地步,并且已是快要死的人了,犯不着扬人之恶,加重我自己的罪过,来生更受苦报。至于先生问我究竟为什么由,伤感
若此,我不能不将大概情形说出来。不然,也太辜负先生的一番盛意了。”
“小女子今年一十九,我父亲、哥哥,都是读书有功名的人,我婆家也是诗礼之家。只丈夫不争气,因生长富厚之家,不知银钱艰难,不识人情刁钻。从去年我到他家起,初时一二个月内还好,白天不大出外。”
“就是外出,一到黄昏,就得回来。两个月以后,不知如何结识了地方上几个不成材的人,终日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越闹越糊涂,时常不回家。家里怪我不会伺候丈夫,不能得丈夫的欢心,所以才落得如此地步。”
“在娘家未出阁的时候,家父就对我谆谆教导,出家的时候,家母又叮嘱了一番,我何尝不想尽心侍奉夫君呢?无奈那没良心的人,天生就是喜新厌旧的人。我除了哭劝、哀求以外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以为我好言相劝,我那夫君终会回心转意,哪知那没良心的人,我越是向他哭劝,他越是讨厌我,整日整夜的在外嫖赌,一连三五日不见他的踪影了。”
“家里大人因此大发雷霆,说他的儿子原是极老成极规矩的人,从来不在外面胡行乱走的,只因讨了我这个不贤良的媳妇,将他儿子逼得不能在家安身,只得去外面借着嫖赌解闷。”
“请先生替我说一句公道话:我就是容貌丑陋,性情恶劣,何至于逼得丈夫不能在家安身?况且丈夫去外面嫖赌,在自己父母娘亲手中拿不着银钱,将我所有陪嫁过去的私蓄,一股脑儿用尽了”
“现成的银两用完之后,还嫌不够,把我陪嫁的金银首饰,拣好的拿去变卖,连问也不问我一句。我为怕他生气,想借这些事挽回他的心意,件件依他,看他要多少银钱,我便给他多少银钱。”
“我这么做,一开始也只不过想图他一个高兴,对我回心转意,不忍再去外面胡作非为,整日不回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