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如今又两种看法,其一便是重‘开吊儿嘴引泾’,一劳永逸,确保数十年渠水不绝。”张缙彦不由苦笑道。、
“其二,拒泾引泉,细水长流!”
“哦?此话怎讲?”张顺闻言一愣,你把泾水断了,你这广惠渠哪里还有“细水长流”之事?
“昔日项忠等人开凿石山之初,便发觉山中本有天然泉眼,故而束而引之,与泾水同归广惠渠。”
“如今泾水既不得引,便有人提议继续开凿泉眼,干脆以泉代泾,彻底解决淤沙和水位渐低之虞!”
“哦?二者有何优劣?”听起来第二种很靠谱,为何还会起争论?想必其中必有蹊跷。
“若开凿吊儿嘴石山,工程浩大,得不偿失,估计不及百年,又一广惠渠矣!”张缙彦不由苦笑道,“只是此渠一成,灌溉沃野八千余顷,实在是获利颇丰!”
“而拒泾引泉,虽然一劳永逸,奈何泉水如何如泾水哉?每年浇灌七百余顷,聊胜于无!”
其实张顺哪里知晓,张缙彦给自己提及之事,竟是绵延明清两朝的一桩公案。
一个方案工程繁耗,投入大,见效大,但是很可能步入广惠渠后尘。
后一个方案倒是省时省力,却只能灌溉七百余顷耕地,还真是聊胜于无。
张顺想了想,不由下定决心道:“这样吧,今日已晚,暂且休息不提。明日我与你亲至广惠渠引水处查看,再作计较不迟!”
既然他主动“巡狩”,那总不能像乾隆下江南一般,只顾吃好喝好玩好,总得查验问题,解决问题才是。
那张缙彦闻言一愣,随即不由大喜,连忙叩拜道:“得秦王如此厚爱,三原百姓莫不感恩戴德。”
你道如何,原来那“拒泾引泉”因为引水太少,故而只利泾阳一县,其余三原、醴泉、高陵及临潼等县自是与无水可用无疑。
这张缙彦虽然以中立的角度向张顺诉说了此事,大抵心底还是希望能够引泾入渠,这样也能惠及三原及其余诸县。
他见张顺对此事如此重视,故而对义军的观感好了许多。
其实张顺不知道这张缙彦在原本历史上也算得上名人,他先后任延安清涧知县和三原知县,和当时的义军周旋了许久,也立了一些功劳。
他并不像张顺想象的那般,动不动去觍颜事敌的无骨之辈。
那张缙彦后来也曾先后历经户部主事、兵科都给事中和兵部尚书等职。
一直等到李自成攻陷京师,张缙彦见大势已去,这才和大学士魏藻德一起率百官表贺迎接义军。
等到清军入关,许多官吏又立刻改换门庭,投靠新主。
而他却直接逃归故里,反而接受南明官职,受封总督河北、山西、河南军务。
一直等到多铎平定河南、江南,他才不得已躲入六安州商麻山中,直到被洪承畴派人招降,这才不得已投靠满清。
此人既不是慷慨赴死的汪乔年、张伯鲸,又不是折节投敌、助纣为虐的洪承畴。
与他们相比,他更想是在一个大厦将倾之下的普通人。
有些坚持,但是又不能坚持到底。
不过他比其他人幸运的是,后来虽然因为“文字狱”被流放宁古塔,他反倒在此地给后人留下了具有很高研究价值的专著《宁古塔山水记》等一系列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