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硕愿意披坚执锐带头冲锋,态度十分坚决。
张骏看着他似是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却没有同意。
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不是个人勇武就能冲过去的。在没有热武器的中古时代,战争在技术水平上可能比先秦两汉有所提高,但究其本质,其实都是一样的——用人填。
这也往往是一场战争要持续很多年的原因,因为可能一座像这样的小山头就要敌我双方激战数月,直到一方死绝或投降为止。
他太明白这个憨货心中是怎么想的了,无非就是要用自己的性命填进去,然后以体面的方式结束。这种自责式的请战没什么实际意义,因为张骏根本就不可能让自己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班底损失一员大将。
胡硕虽然没什么谋略,但却是冲锋陷阵的一把好手。作为征虏军内最勇猛的战将,他就是一把锋利的尖刀,而这刀把,稳稳地握在张骏手里。说白了,没有张骏,像胡硕这种西域胡人,在凉州绝不可能走上军将的位子。
因为如今这年头不比强汉和隋唐,胡人是最招恨、也是最不受信任的群体。任是哪国的统治者,都不会放心将军权交给异族。
站在山下,眼见虎捷军左营军士们的又一轮强攻被乱石打退,张骏暗自摇头。并非是因为儿郎们不能得手,而是因为旁观者清······他们还远远不够成熟,算不上是一支精锐。
即便已经配备了超越时代的兵器和铠甲,但里面的人毕竟才刚刚完成训练,他们当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是第一次走上战场,更是第一次杀人。所以难免会有手忙脚乱的情况发生。
张骏命传令的军卒上前,让韩虎带人退了下来。
只见韩虎也是一脑门子的油汗,连嗓子也吼叫的有些嘶哑。他对张骏道:“大都督,再攻个几次,末将一定能打下来!”
张骏摇了摇头,道:”虽然战阵之上难免会有死伤,但如此牺牲并无价值。“
他看着一脸不服气的韩虎,教训道:“为将者最忌以怒兴兵,你且站到一旁,等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什么是审时度势!”
当然,张骏让韩虎退下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只是他并没有说出来:“他也担心攻得太急,天师道徒会对念奴不利。”但这话毁损伤士气,所以就只能靠将领们自行体会了。
进攻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停止了,龙骧军右营和虎捷军左营的军卒们只是把整个后山紧紧围住,摆出了一副对峙的姿态。
喊杀声渐渐消失,一封信却被绑在箭上,从山上射了下来。阵前有留下观测敌情的士卒捡到后立刻上交,张骏很快便看到了上面所写的内容:“卿女乃千金之躯,少将军若想保得卿女性命,请让出一条道路,容吾等出山后,自会送卿女回府。”
张骏一字不差的读了出来,心里倒是对这些所谓的天师道徒有了一丝好奇。显然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伤害念奴,否则也等不到今天才以其为人质提条件。他心里暗自揣度,天师道掳走阿姊,应当还有其他的目的。
其实张骏思考的方向是对的,但他绝不会想到这一切都只是彩蛱想以一种近乎平等的身份面见念奴引起的。女人的心思不能以常理推论,有时候往往就是一件小事,却可以让她们记忆犹新。就如同在故事开始的时候,念奴来寻自己的好弟弟说话,那时张骏还在府中闭门思过,每日与彩蛱相伴,好不快活。
可当念奴见到这个美人的时候,却没有加以任何颜色,仿佛她就是透明的一般。试问在天师道内高高在上的道女,怎么会轻易就咽下这口气呢?
韩虎见张骏皱着眉头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家主公动了心,当即便道:“大都督,天师道徒皆是妖人,他们不会守信的,您可千万不要上当。”
周同见状,也分析道:“依卑职看,他们不敢伤害卿女,否则就没了筹码。”
这时,前来支援的陈珍、王猛、李弇、程大虎也率领各自的军卒纷纷赶到,张骏就将书信给他们传阅一遍,询问他们的态度。
众将都是强硬的主战派,谁也不愿和邪······教谈判。但这涉及到卿女的行为安危,所以谁也不敢轻言浪战,最后只能一同答道:“全凭大都督处置。”
“好一个全凭本都督处置!”对于部将的答案,张骏有些不满,因为他没有看到自己的作膀右臂表现出敢于任事的样子。可转念一想,自己如此做也算是苛求了,换位想想,遇到这种事情,身为下属也难以决定,也不为过。
张骏也不是真的要和天师道退让,他们就相当于是东晋十六国时期的恐怖······分子,只要他没烧坏脑子,就不可能与其妥协。但如今念奴在人家的手上,一味强硬也不可取,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强攻不行,所有人都心里焦急。每耽搁一刻,卿女受到伤害的可能性就会增加,连张骏自己在内,谁都不能承担这个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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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时辰,征虏军都是围而不攻。守在上面的天师道徒见状,更加嚣张起来,有的还走出狭道,在外面高声叫骂,真是又可气又可笑。
张骏心知急也无用,便吩咐各军小心把手,自己则与周同带着龙骧军右营的骑军绕到山后的断崖下面查看。
他的计划是仿照后世特种作战的方式,看能否从后山攀岩而上,进行奇袭。
等到了后山,两队骑军下了马,纷纷试着攀岸而上,无奈悬崖太过险峻,接连几次都失败了。张骏仔细观察悬崖,见悬崖并不高,只是过于险峻,借助现代的镐、安全带、绳、铁锁、钢锥、铁锤等登山设备,应能翻上此山,但现在麾下的士卒没有一点登山装备,更没有特种作战的经验,根本不可能翻上去。
周同一直跟着张骏,他的侦查经验十分丰富,心里隐隐觉得天师道徒射信下来是声东击西之计,虽不能肯定,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都督,卑职以为,这天师道的头目应是一个狡诈且小心谨慎之人,这种人通常不会选择玉石俱焚,他应为自已留一条生路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