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后院几处厢房的客人皆已歇下,只有一间厢房,还燃着烛火,晕染着夜明珠的清辉。
来路上,时闻从缨绯那大概知晓了锦都近半月来所发生的事,当得知妙华几次陷入危局之中时,他生了没由来的怨恨。
他自认心存私心,自初见妙华,多年来所做一切,不过为离她再近一步,哪怕不能伴其身侧,能远远地保护她也是好的。
可是,难免有些可笑。
除却峄山那两年,他几乎从未护好过她。
时闻握紧手中装有玉玺的锦囊,敲了敲门,两轻一重又一轻。
“进……”熟悉的声音飘忽地自内间传来。
朝思暮想之人,即刻可见,他反倒有些紧张,整理了下衣袖,不自觉微扬嘴角。
简小的厢房,只隔着一素净的屏风,便是内间床榻。
妙华背对着房门,影子落在屏风上。
隔着屏风,妙华侧首,出声道:“哥哥,你回来了。”
“是臣。”
“那哥哥可带回了应允之物?”
“嗯。”时闻并未察觉有何不对,温声回禀,“鲤都已经归降,不日其余将士就会回城。”
“那真是太好了,”妙华嗓音清脆,迫切道,“哥哥过来些,将玉玺交予我吧。”
“是。”时闻依言越过屏风,恭敬地行了拜礼,垂首呈上玉玺,却只见地上一滩血迹。
他惊慌失色地抬首看向眼前人。
妙华手握染血的丹珠,正带笑看着他,嗜血而妖冶,全不似他记忆中的模样。
但见眼前人平安无虞,他忽又松了口气。
他再次垂首,不再抬起。
妙华带笑朝时闻走去,单手接过玉玺,看了几眼,拖着软音娇声道:“哥哥,你就不好奇我刚刚做了什么吗?”
时闻喉头微动,心下乱颤,面上终是温和道:“臣不好奇。”
“哦……”妙华挥袖又走回榻前坐下,并未让时闻起身,“哥哥为何一直垂首,我们这么久未见了,哥哥就不想看我吗?”
“不、不是。”
“既不是,那为何不看我?”妙华纳罕道,“哥哥,你流了好多汗啊……是有些闷热,嗯……还有些不太好闻的味道,我去把窗户打开些,就会好点了……”她边说边走向床榻侧后方的窗前。
支开窗后,夜风将房内的血腥气吹散,整个厢房不多时便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时闻呼吸渐沉。
“哥哥,你说鲛人怎么就这么脆弱呢?”妙华一脸不解道,“我不过是想要她的丹珠作为报答罢了,怎没了颗珠子就没了气息呢?”
时闻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矜贵娇弱、清尘脱俗的女子,一脸单纯无辜,却说着这般毫无怜悯之心的话语。
妙华并不在乎时闻的反应,把玩着手中的丹珠,笑道:“叔父说得对,什么都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的。”
“即使是不对的,只要对我有好处,只要我足够强,那又有何不可。不过是些弱小的鲛人罢了,也就这丹珠值点钱、有点意思,能有这最后的价值,啧啧,也总算有点可取之处了。”妙华眨巴着漂亮的凤眼,“哥哥,你说呢?”
“……小姐,”时闻近乎哀求道,眼前的妙华陌生到令他惊惧,“求您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