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日升。
风见派别院。
要说这风见派的别院,可有个十分雅致的名字,叫做旖月院。
这所不大不小的旖月院依山傍水而建,因其院落中央有座七八十尺的吊高小楼,是以,一到月夜,那明月就仿佛挂在这小楼角上一般,唾手可得。
而这吊高小楼四周的窗户之上,又张贴了诸多大块蓝白的冷色琉璃。那月光透过这一扇扇的琉璃照出来,再映至这整个院落当中,当真是旖旎流转,摇曳迷人。故此,才得名旖月院。
但因现在是青天白日,是以,便看不到这般描述中的美妙光景。
只得见稍显娴静的院中,一主一仆立在那吊高小楼一侧的风雅亭中,相顾拧眉。
亦不知是世风变了,还是这主仆二人之间本就不讲求甚礼仪……
那着绿衫的婢女竟端正地坐在石桌前奋笔疾书,而那着白衫的主人却在其身旁婷婷立着,并不时歪头凝视那绿衣女子的落笔之处。
不多时,那绿衣婢女忽然搁置下手中的笔,两眼呆若无神地望向前方,面上……似是略有苦涩。
那白衫女子见状,连忙上前劝解她道:“花菱,此番你受此奇耻大辱,我本应替你报仇!但……她是我爹爹亲自指派去从曲阳楼身上探听鬼门峰消息的人!是以,我这一时半会儿……亦动不了她!因为,若是没了她这条好不容易搭起来的线,我们风见派再想打探鬼门峰的阴谋,就是难上加难了!到时,那势力日趋壮大,又不安好心的鬼门峰,还不知,会让这武林经历何等的浩劫……!”
花菱听后,连忙重又拾起那根狼毫笔来,在宣纸上快速写道:“小姐!此事我从未怪过你!只怪花菱自己固执!且这是我同她之间的恩怨……既是我二人之间的恩怨,那花菱,便不想假借小姐之手!”
而从旁满面愁容、亦忧亦患的那位白衫女子,自然就是沈一心了。
沈一心见花菱的娟秀小字在宣纸上快得如墨蝶纷飞,心下终于难得一松:经历了一夜,花菱终于恢复些气力了。且今日一早,她还迫不及待地邀我过来,要将她这一个月的遭遇写下来!此举……着实是难为这个小丫头了,唉!
原来,这花菱果真不是那目不识丁之人!
而昨日在醉青楼的后院之中时,沈一心之所以会矢口否认此事,为的便是打消绵绵的猜忌,让她误以为花菱确是那胸无点墨之人!如此一来,她便对自己这一个多月来的非人境遇,既说不出,亦写不出!由此,任由那绵绵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可沈一心却是知晓花菱底细的。
花菱之前虽只是一苏州乡下的铁匠之女,但在有一年的北方洪涝逃荒人中,她的爹爹曾好心收留过一位气息奄奄的老先生数日。好巧不巧的,那位老先生竟是位被罢黜的小官儿!为了答谢花菱父亲的救命之恩,那老先生病好了之后便主动肩负起了教导花菱读书认字一事。直教了半年有余,那老先生才继续往南去了。而花菱那只会打铁的爹爹一直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以,花菱认字一事,他便从未对外张扬过。为的,自是怕花菱将来不好找婆家!